名士為凰

第042章 陳郡謝七郎

第042章陳郡謝七郎

第042章陳郡謝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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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她,我要活的!”

當桓澈這句話吐出之時,顧鈺已翻身騰躍逃出了竹林,而就在她逃走之后,竹林之中又有數根青竹倒下攔住了那些隱衛的去路。

這也是她為自己準備的一條退路。

如何設陷阱,如何解局,又如何全身而退,可以說這一切都是拜她前世向桓澈所學。

想著,顧鈺忍不住苦笑,這一世的桓澈大概永遠也想不到,他前世所培養出來的最完美的武器,最終會將利刃指向他的胸口,這也算是他多行不義必自斃了吧!

出了竹林之后,顧鈺便尋著山路一直向上,最終攀著一屋檐翻過高墻落在了一空寂荒敗的院子之中,她便在這院子里再次褪下身上的胡服,換上了一身烏青色的衫子,并踩上木履。

而就在她完成所有偽裝之時,忽然感覺身后似有一道目光凝視,于是她轉向了身后,果然就見一個頭戴幃帽的青衣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男子迎風而立,并不算華麗的烏青衫子如流水一般隨風繾綣,人卻是如泰山一般巋然不動。

而這名男子赫然便是她在顧府里見過兩次的那位琴師!

“你又在跟蹤我?”

顧鈺十分駭異,為什么每次她做一件極為密秘之事時,總會碰到這名琴師。

“你到底是誰?”她再次問道,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對這位琴師起了殺心。

可就在她握緊了手中余下來的半根削竹欲發起攻擊之時,那琴師竟然當著她的面將頭上幃帽揭了下來,當那幃帽一點一點的從她面前落下時,男子的面容也一分分的呈現在她的面前。

顧鈺的心中便是騰地一亮,眼中也露出不一般的驚訝。

眼前的男子自然是生得極其俊美,俊眼修眉,五官立體如同雕刻,整個人在一種優雅的貴族氣質之外還散發著一種岳亭淵峙的俯眈眾生的氣勢,然而那雙如寒星閃耀的雙眸中卻又似透著一種與其年紀不相稱的滄桑。

不過,這還不是足夠令她驚訝的理由,若論其容貌,他還無法與桓澈相比,應該說前世,她就沒有見過哪位郎君的容貌能勝過桓澈。

她驚訝的是,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正是當今之世,與瑯琊王七郎齊名有著“芝蘭玉樹生庭中”之稱的陳郡謝七郎。

謝玄。

“陳郡謝七郎?”顧鈺訝然沉聲道,“你怎么會到我們顧府中來當琴師?”

陳郡謝七郎是何等身份,即便他自己荒唐行事,他的家族也不會允許他折辱了自己的身份。

可青衣男子只笑了一笑,氤氳的唇瓣輕啟,道了一句:“我來,就是想證明一件事情。”

“你想證明什么事情?”顧鈺問。

青衣男子仍是一笑:“原本,我到顧府來是想取你的性命,不過,現在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所以就不需要了!”

顧鈺的心頭一凝,旋即便想起了自己與十娘落水之事,不免又問:“難道那日我與十娘落水,與你也脫不了干系?”

這么一想,又覺得不對,以前世她對陳郡謝七郎的了解,如此光明磊落之人應該不會行此陰損之舉,何況他要殺她的話,為何那夜她去往木瀾院的時候,他又會幫她?

他又為什么要幫她?

又或者說他其實是想借沈氏的手殺了她?

但如果這個假設條件成立的話,那么他對沈氏的事情一定也知道不少。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又想要干什么?

如今,健康七大門閥世家并立,唯有陳郡謝氏地位還處劣勢,族中也只有謝萬石身居廟堂,謝安石雖然名望極高,卻一直隱居于會稽,與王逸少一起縱情山水,做著逍遙快活的閑云野鶴之隱士,不過,以謝安石之聲望,要想入仕也是遲早之事。

然而,她記得前世的時候,謝安石也被桓澈攬入了西府為其父親效力,只是待謝氏一族成長起來后,桓溫又心生忌憚,想將瑯琊王氏與陳郡謝氏一并除掉。

當然,桓溫有此心,也多半是得于他那位庶子桓澈之計謀,而桓澈對瑯琊王氏與陳郡謝氏起殺心最終也要歸功于她的先知先言。

想到此處,顧鈺的眸光一凝,似乎想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可能性,謝七郎為何想要殺她?

就在她這般尋思之時,謝七郎已經開口道:“你不用想這么多,我可以全部解釋給你聽,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若真的想要殺你,便會讓你死個明白,而不是暗中算計于你。

那日你與顧十娘一起落水,我的確也在錦鱗池邊,但是那陷阱并非我布局,我也是在你們落水之后,方才發現了兇手的所在。

不過,那兇手逃逸的太快,我也并沒有看清其真容,而且,時間緊迫,我必須要先救人……”

說到這里,他語氣頓了一頓,似乎在思量著接下來的話該說不該說,甚至連耳根也幾不可察的紅了一紅。

顧鈺便想起來,那日落水之后,她暈迷之中似乎有感覺到有人抱過她,甚至是為了吸出她口中的水而親吻過她……

她已經肯定了這個人絕不是張十二郎,難道竟然是……

“那日的局不只一個兇手所布置,便是我與十娘落入水中之后,也有感覺到有人拽我的腳,若是你……”顧鈺頓了一下,又十分鎮定的接道,“若是你救的我們,那么,你也沒有看到藏于錦鱗池中的那個兇手?”

謝七郎便是一怔,神情極為肅然道:“如實回答,我還真沒有發現!”

這就怪了,難道那日還是她的錯覺不成?

顧鈺只思量了一下,旋即也將這問題拋至于腦后,反正這布局的三個兇手之中,已經死了兩個,另一個遲早會出現。

“那么,你為何想要殺我?又為何現在告訴我實情?”

顧鈺再次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謝七郎,就見他唇角彎彎,一雙如寒星閃耀的眸子神采奕奕,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這抹笑意竟讓他看上去有些冷寂的面孔變得柔和明朗起來,直如微風拂煦,萬物復蘇一般,令人生出親切之感。

是了,前世的謝七郎便是以“風流蘊藉,灑脫不羈”而著稱,而且與其姐謝道韞一般極為善辨,可謂是玄辨方面的高手天才。

剛才的青衣男子差點讓她產生了一種歷經滄桑的冷漠之感。

見他笑,顧鈺也禮貌的回以一笑,就聽他回道:“我之所以告訴你實情,是想坦誠相待,因為我也需要一個如你顧十一娘一般俊爽傲烈的朋友。”

“陳郡謝家的嫡子,會愿意與我這樣一個藉藉無名的顧家庶女做朋友?”顧鈺反問,她的語氣中也透露著一絲微微的冷誚,“君,并沒有對我說實話。”

然而,謝七郎只是哈哈一笑,將目光投向了山頂,此時的山頂上已然有爽朗的笑聲以及絲竹管樂之聲傳來。

“清談宴會已經開始,我們也該入席了,而且過不了多久,相信桓澈也會趕到山頂上來,如讓他發現你在這里,他必然會對你起疑心。”

顧鈺的心神便是一緊,她知道謝七郎說得不錯,桓澈本就是多疑之人,只要他來到這里,這里的每一個人他都會起疑心。

所以即便她改裝成了一位郎君,也需要另一個人來對她的身份作掩飾,而這個時候,謝七郎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你今天來其實也是為了幫我?”顧鈺又問,雖然這樣問顯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可不難不讓她產生如此聯想,至于他為什么要幫她,便另當別論。

謝七郎仍只是一笑,沒有回答,而是負手邁步向前,道:“走吧!事不宜遲!”

顧鈺也不再作猶豫,臨走時,將換下來的胡服扔下山腳,又將另一身女裝藏了起來,便這般空手隨謝七郎走上了山頂。

一至山頂,眼前便視野大開,只見山頂上一空曠處聚滿了大袖翩翩腳踩木屐的烏衣郎君,這些烏衣郎君一個個神情怡然,笑容舒朗,雖正把酒言歡,飛觴對飲,卻私毫沒有讓人感覺到不舒服的粗獷之氣,這些人即便是穿著毫無修飾的烏衣,然而自身那種從小被教導出來的良好修養,也能令得他們身上那種來自高門大閥的氣勢直是撲面而來。

饒是前一世與不少門閥士族子弟打過交道的她,此時此刻心中仍舊涌起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慨。

魏晉,一個華麗的年代,一個風姿飄搖的年代,一個留下了無數詩詞駢文書法以及文人之名的年代,這里聚集的每一個靈魂都是那般個性、驕傲與天真,直將浪漫與風流演繹到了血脈之中。

“會稽王謝兩風流,王子沉淪謝女愁!”顧鈺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謝七郎便驟然側首,有些詫異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問:“你剛才說什么?”

顧鈺亦是猝然回神,看向他一笑:“沒什么?”

這時,那些聚集在一起的烏衣郎君中似有人發現了他們,不由得訝然驚呼道:“咦,那位不是陳郡謝七郎嗎?許久不見,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

“來來來,我們這里南北士族的子弟正在辨南北兩地的學問該如何評價,他們南士之中有人說,南人學問,清通簡要,我們北士之中也有人說,北人學問,淵綜廣博,你也來說說看,到底是咱們北人讀書厲害,還是他們南人讀書厲害?”

他話音一落,就聽到一清稚的聲音答道:“圣賢故所忘言。自中人以還,北人看書,如顯處視月,南人學問,如牖中窺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