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為凰

第059章 議論

第059章議論

第059章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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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鈺回頭看了顧十娘一眼,眸中含笑,卻并不打算抬手去接她手中的紙箋,顧十娘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頗有些尷尬,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道:“你打開,我來看!”

原來十一娘的防備之心竟是如此之重,連她手中的紙箋也不愿意碰嗎?

顧十娘心中駭異感慨著,也回以一笑,將這份紙箋打了開。

就見上面寫著:十娘,吾有一事相求,酉時一刻,錦鱗池邊,不見不散!

下面署名正是張十二郎!

字跡剛勁挺拔,風格險峻,精神外露,可以看出所仿的是《張翰思鱸貼》,張家先祖張季鷹生平舒放不羈,曠達縱酒,素有“江東步兵”之美稱,所留下來的《張翰思鱸貼》自然也是張家子孫后輩們所不能忘本必須練習的范本。

張十二郎最初啟蒙習的必然也是《張翰思鱸貼》。

不過,這字雖寫的類似于張季鷹,可顧鈺卻瞧見了這一筆一畫中的猶豫以及勁力不足,字跡之中明顯的透出一絲女氣,這絕不是張十二郎所寫的字。

顧鈺笑了笑,看向顧十娘道:“你確定送你這封信的人一定就是張十二郎?”

“是張家的一名婢女送給我的,她說是代她家郎君轉送。”顧十娘毫不猶豫的答了一句。

顧鈺便不再說話了,微微笑了一笑,便轉身向宴席上走去,而正坐在宴席之中的嫡母虞氏與大伯母張氏同時站起了身,就見虞氏正溫柔的向她招手,喚了一聲:“阿鈺,快到母親這里來!”

張氏的臉色便是一冷,那張開的嘴趕緊閉了上來,有些尷尬的就著塌席坐下。

顧鈺注意到,今日的這場宴會辦得實是華麗,不僅塌席之上所鋪就的皆是綾羅綢緞,就連地上也以各色時新的鮮花鋪成地毯,顧家的幾位夫人以及女郎們身上所著的皆是冰綃絹所織成的華衣。

而虞氏今日所穿的便是紫金纏枝鑲邊對襟大袖衫配一件丹色長裙,外罩一層冰綃絹的華紗,襯得人更是貴氣十足又清麗奪目。

顧七娘自然也不例外,那一身紫綃翠紋裙外也配了一襲冰綃云紗的挽臂,容顏與其母相比,于清麗中透出一絲少女的青澀和純凈之美,恍若洛神妃子般光彩照人。

顧鈺記得,這種冰綃絹原就是產自吳興東南東揚州,那里多是商賈販卒,絲綢綿緞盛產之地,而外祖父在世的時候,吳興之地大部分田產乃至酒肆林鋪、商賈販卒皆為他所管轄所有。

吳興沈氏鼎盛之時,那是居則廣廈千間,飲則瓊漿玉液,衣則冰綃云紗的豪族。

當然,這也僅僅是她所聽到過的傳言,她還未出生時,吳興沈氏便已覆滅,那樣的盛景她自是未見過的。

聽到虞氏的叫喚,顧鈺也毫不客氣的向上首的幾位夫人走了過來。本來還在為眼前所見一片奢華而頻頻咂舌的幾位夫人看到一身水綠色對襟廣袖長裾,腳上也踩著木屐緩緩走來的顧鈺,一個個也不禁眼中發直,看呆了眼。

“以前只聽說十一娘英姿颯爽,是不輸男兒般豪爽的性情,今日方知,不輸于男兒的十一娘也有我南地女郎的婉約動人之美!這風姿,可真是令人心悅!”

朱家的老夫人不免嘆了一句,但這嘆的一句言外之意,大家也都明白,說得好聽一點是不輸男兒的豪爽性情,可誰人不知南地的姑子皆性情溫婉如水,說性情類似男兒,那還不是說性子粗鄙。

她身邊所坐的一位娘子便笑道:“阿姑,以前的十一娘是被人訛傳出來的,您今日所見的十一娘才是真正的十一娘!”

說話的正是嫁入朱家的顧思媛。

顧鈺瞧見,她在說這句話時,便如那次在賢媛雅集詩會上一樣,目光頗有些探究深意的投到了她身上,就好像是在惦量一個是否能成為她朋友的眼神一樣。

而她的這一句話很明顯的打了顧老夫人和張老夫人的臉,所謂的訛傳,不正是張家那位姑子張琴傳出來的嗎?而能使這樣的謠言訛傳,這與顧家老夫人的御下之術也有極大的關系,若是自家人沒有出來辟謠,何致于讓自己的孫女背負這么多年難聽的名聲?

可見這顧老夫人平時對自己的孫女也不怎么樣?

于是,她這話音一落,張家老夫人與顧家老夫人的臉色便同時一黑,好半響沒人敢接話。

也不知是誰突地高聲問了一句:“咦,今日怎么沒有見張氏阿琴,她不是說過,待得健康那些世家子弟到了我們晉陵,她一定會在那些世家子弟面前大顯自己的才華么?今日這么好的機會,她怎么沒來?”

這話說得,張老夫人的臉色更是難堪了,不過,馬上就有人輕聲喝斥了一聲:“宴會之上,不得喧嘩,你今日是在別人家來做客,不可再像往日一般隨性了,知道嗎?”

眾人就見,厲聲喝斥的正是朱家的老夫人,而她喝斥的那個女孩子也正是在賢媛雅集詩會上被張琴羞辱過的朱九娘,此時的朱九娘一語拋出后,也是一臉報復后的快意。

因為她聲音太大,鮫綃屏風另一邊已有許多郎君都好奇的將目光投了過來。

“張氏阿琴,便是昨日在玉泉山上詆毀顧家十一娘名聲的那個小姑子?”王五郎不禁問道。

他問的是張十二郎,此時的張十二郎聞言也有些難堪,自從出了這件事后,他的十五妹張琴便被祖父拘在家里不允出門了,現在族中也在商議,是否找個偏遠的二流士族將她嫁出去,不過他那妹妹素來是個倨傲的性子,怕是不肯屈服就范。

見張十二郎面有疑難不語,王五郎又哈哈一笑道:“不過一句玩笑,十二郎不必介懷,張氏阿琴是張氏阿琴,你是你,能教出如顧十一娘這般有我輩風采林下之風的女郎,十二郎之才德,徽之亦欽佩!”

說罷,伸手從一旁的塌幾上拾了一只酒盅,遞于張十二郎,十分爽邁不羈的笑道:“早聞吳郡之地張玄之之盛名,今日得見,必要把酒言歡,干上一盅!”

張十二郎見他私毫不拘禮數,自然也放開了來,接過酒盅,便一飲而盡。

兩只酒盅砰地兩聲,落回了塌幾之上。

屏風的那一邊立時傳來郎君們爽朗的笑聲。

聽到這些清越悅耳的笑聲,屏風這邊一些小姑子們的心也跟著澎湃激動起來。

“那一位便是王五郎吧?雪夜訪戴的王五郎,聽說,瑯琊王家除了王七郎之外,最得世人稱頌的便是王五郎了!我還聽說,王氏子弟中,就數他能與王七郎媲美了!兄弟二人都傳有神仙般俊秀清逸之姿!”

“說到神仙般俊秀清逸之姿,見過那位桓氏郎君之后,誰人能忘?誰還敢拿任何人與他相比?”

這一句話立時就引起了所有女郎們的興趣,一群小姑子很快便朝著那說話的女郎圍了去。

“你也見過那位桓氏郎君?我倒是聽說了玉泉山上的那一次清談雅集,除了一位將所有名士都駁倒的沈氏小郎外,還有一位貌勝天人的桓氏郎君以琴曲揚了名,聽說那郎君生得極美,到底有多美?”

幾個小姑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顧鈺不禁內心失笑,比起才華來,俊美的容顏永遠都是這些小姑子們的談資。

她抬起頭來一看,就見顧七娘仍坐在席位上,雙手絞著衣裙,目光呆滯空空,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身后傳來顧十娘的聲音低低的問道:“阿鈺,那位桓氏郎君,你有見過嗎?”

顧鈺便看向了她,但見她一副神情無辜極其天真浪漫的樣子,眼神中卻私毫沒有如那些小姑子們在聽到俊美郎君時所散發出來的呆癡光芒。

她這一問,并不是好奇,而是試探。

“有見過!”顧鈺也不避諱,如實答。

顧十娘眸中光芒一閃,又問道:“那阿鈺會喜歡那位桓氏郎君嗎?”

“喜歡他?”顧鈺眉宇一蹙,看著顧蕓的眼神有了一絲猜疑,“我為何要喜歡他?”

“聽說那位桓氏郎君長得極其華美,雖是庶子,卻是桓大司馬最寵愛之子,見者不無心生愛慕!”話說到這里,顧蕓又低語了一句,“若論庶出身份,阿鈺倒是與他極為般配!”

顧鈺冷笑:你是想說,你也與他極為般配吧?

卻在這時,又聽顧蕓說了一句,“我聽說,阿鈺不想適人,但倘若是這位桓氏郎君呢?”

話音一落,顧鈺的心中便是陡地一沉,眸光有些銳利的看向了顧十娘。

顧十娘給她的感覺一直有些神秘而詭異莫測,她今日為何要對她說起這樣的一番話。

正思忖間,屏風的那邊又傳來一陣清越的朗笑,隨著這朗笑聲起,一個高高的聲音傳了來。

“陳郡謝七郎,不想今日還能見到天下聞名的陳郡謝七郎,真是聞名不如一見,久仰久仰!”

聽到這一聲,那些圍在一起嘻笑議論著的姑子們立刻又齊刷刷的將頭顱轉過來,目光盡投在了那透明的鮫綃屏風上。

屏風上影影綽綽映出一道道修長的剪影,個個廣袖翩翩,如玉如松,而就在這些剪影之中,有兩個人的身影巍峨磊落,有如云間歸鴻一般令人賞心悅目。

“天啦!那就是陳郡謝七郎嗎?果然卓然鶴立,風度怡人,那他身邊的那人又是誰?看起來好像也是一位風姿不凡的美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