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客廳里的下人全都趕出去,整個大廳就只剩下公孫武德與公孫賀蘭爺兒倆,像是斗雞一樣瞪著兩只大眼對視著彼此。
“真的要這么做?”公孫武德巴眨著兩只老眼盯看著自己的乖侄兒,臉上的老皮一陣顫抖,表情神似便秘。
“嗯。”沒有點頭,公孫賀蘭懷抱著雙臂,只是酷酷地輕嗯了一聲,眼角眉間似還跳動著一種類似興奮激動的神色。
“換個方式行不行?”公孫武德吞了口吐沫,努力地做著最后的掙扎,那神色,像極了一個在婆家受盡了萬般委屈且還沒地兒去訴說的小小媳婦兒。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見公孫賀蘭搖頭,公孫武德的小暴脾氣一下就竄跳了出來,抬手指著公孫賀蘭的鼻子大聲叫罵道:“你這小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知不知道什么是尊老愛幼?知不知道什么是長幼有別?知不知道”
“大伯,你可以還手的。”見老頭兒越來越激動,公孫賀蘭不得不出聲提醒了一句:“你就是下再重的手,哪怕是斷胳膊斷腿兒,我也不會介意的,誰讓我是晚輩,是您的侄兒呢?”
“說實話,若不是柳大哥說傷勢不能作假,侄兒還真是不忍心向伯父出手”沒有一點不忍心的樣子,公孫賀蘭一臉欠揍地開聲說道:“所以,為了彌補侄兒心中的愧疚,大伯還是出好了。身上受些傷,侄兒的心里也好舒展一些,真的,我不介意的,有什么手段大伯只管盡情施展好了,我是不會埋怨大伯的。”
“你不介意,老子介意!”看著眼前這個還有臉自稱是自己侄兒的小崽子,公孫武德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說是逢場作戲,演給外人觀瞧,可是誰知道你小子會不會趁機下死手?老子賴好也是個監門將軍,若是傳出連自己的侄子都打不過,哪里還有什么臉面在軍中廝混?”
知道自己已不再是他們家小蘭兒的對手,所以在“挨打,和“被挨打,之間,公孫武德不得不奮勇反擊,爭取能夠保全一些自己的老臉。
“大家各憑武力,公平一戰,有什么不妥?”公孫賀蘭不懷好意地朝著他的大伯上下打量了一下,賊笑道:“以前大伯可是沒少這樣教過侄兒,怎么現在,大伯卻是有些不敢了?”
想想以前自己那不堪回首,生活在老爹還有大伯他們拳腳陰影下的悲慘童年,公孫賀蘭剛剛有些軟化的決心不由又變得異常堅定起來。有仇不報非君子,若是不趁著這個可以名正言順揍人泄憤的機會好好舒爽一下,日后自己一定會后悔的。
“誰說老子不敢?!”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般,公孫武德當時就叫囂起來,不過隨即想到自己現在怎么說也是處于劣勢,語氣不由得又軟化了起來,不滿地哼哼了兩聲,道:“身為長輩,老子只是不想占你的便宜而已,若不是為了讓你能夠擺脫罪名,你以為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碰得到老子?”
反正吹牛又不要本錢,公孫武德今夜也算是豁出了一張老臉,說出的話來,臉皮一點也不覺得臊紅。
“伯父大義,侄兒心中也是萬分的感激和欽佩,常言說得好,所謂長毒不如短痛,要不,咱們現在就開始吧?”沒有一點感恩的意思,公孫賀蘭兩眼放光地向公孫武德看來。“等等!”看著公孫賀蘭一臉壞笑的樣子,公孫武德不由后退了一步,開聲止道:“要打可以,一拳換一拳!”
“好!”公孫賀蘭也是毫不含糊,一口答應下來,只要能夠痛快地揍上大伯一頓,便是再挨頓揍,也是值了。
“看我黑虎掏心!”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在軍隊里混了一輩子的公孫武德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趁著公孫賀蘭不備,老頭兒便毫不客氣地向他乖侄兒的胸口探出了一拳。
“卑鄙!看我烏龍擺尾!”公孫賀蘭也毫不示弱,硬挺了公孫武德一拳,隨即便還上了一腳。
“看我迎面拳!”
“看我貫風耳!”
“小崽子你玩真的?!好!看我雙龍戲珠!!”
“猴子摘桃!”
“倒插鼻孔!”
“黃狗撒尿!”
噼里啪啦嘭的,不一會兒功夫再里的桌椅板凳就全亂成了一鍋粥,當守在廳外的下人聞聲進來的時候,公孫爺兒倆已是喘著粗氣,相互交纏地躺倒在地上,一個鼻青臉腫,一個臉腫鼻青,全都跟貢桌上的熟豬頭一般,看著充滿了喜感。
“瘋了!真是瘋了:幾一午都敢打!,又是個拳頭捶在了公孫賀的下頜田乒竹剛德高聲向進來的管事家將喝叫道:“公孫起,公孫義,你們還站著干什么,還不快把這小崽子給我起開?哎喲喲!!”
一個不小心,公孫武德的左眼又著了一道,原本就烏青的眼圈顯得更是烏艷了一些。
“少爺!少爺!你醒醒,你這是怎么了?!”見公孫賀蘭轉眼間又騎坐到了他們家將軍的身上,掄拳便要再揍,嚇得公孫起兩人急忙上前將公孫賀蘭架起,使盡全力不讓其再動分毫,免得他們家將軍面上再添傷痕。
“妖孽休走,俺老孫來也!休要傷害我師傅!”
“二師弟!八戒!你死哪里去了,還不快來救師傅?!”
“呃?”公孫賀蘭一連串的臺詞兒整得廳中的人皆是一愣,少爺這是唱的哪一出?什么師傅、八戒的?這是哪跟哪啊?
“失心瘋了小崽子這是失心瘋了!”公孫武德借機從地上爬起,很有派地大聲給出了論斷:“先把他綁起來,好生看住,著人去請郎中來看!”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公孫武德早早地從榻上爬起,對面上的傷患不做絲毫修飾地,穿起官服就奔了宮里。
昨日公孫賀蘭以醉酒為名,死賴地睡在榻上,急得傳旨的內侍幾是哭著回宮復旨,算是婉拒了皇上的召見,今天,公孫賀蘭失心瘋,怎么說公孫武德這個當老子的也得站出來向皇上賠個不是不是?
“哎喲!公孫將軍,您這是怎么了您那?”從弘文殿出來,見公孫小武德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跟豬頭一般,李然不禁驚聲問道:“您這臉?這是誰呀,這般大的膽子,竟敢打我大唐當朝的將軍,這還有王法嗎還?”
“哎喲哎,李總管,你就別說了,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公孫武德面色慘淡地開聲說道:“我們家那個小蘭兒,不知怎么的,失心瘋了,昨夜酒醒之后,就像是一條瘋狗一樣,趁著老夫不防備,對著老夫上來就是一頓胖揍啊,要不是老夫身子骨不弱,怕是今日就來不了宮里了。”
“什么?失心瘋了?”弘文殿內,李世民聽完公孫武德的稟報,將手中的奏章放下,抬頭看了一眼正立在下方的公孫武德,待瞧到這老貨一臉的傷患,尤其是那兩個幾是暴出的癮黑眼眶時,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老狐貍,倒是真舍得下本錢啊!
“是,皇上,失心瘋。”公孫武德腆了腆肚子,鏗聲說道:“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跟正常人無二匹別,壞的時候就像是瘋狗一般,簡單是六親不認,天殺的,我們公孫家可就這一根獨苗兒,老天怎么就讓他攤上了這種怪病?”
兩眼使勁兒一眨,還真讓公孫武德給擠出了兩滴眼淚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大唐國堂堂的左監門將軍,在李世民的面前,哭得那叫一個慘淡。
“可請了郎中?郎中是怎么說講?”明知公孫武德是在演戲,李世民還不得不全力配合,稍安慰了兩句,便很入戲地詢問起公孫賀蘭的病情來。
“勞皇上掛念,請了幾個郎中,可是都診不出個所以然來。”收起眼淚,公孫武德躬身回稟:“此番為臣進宮,一是代小蘭兒為昨日之事向皇上賠罪,一就是想向皇上討幾個太醫回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起色,還請皇上能夠恩準。”
“嗯,這是應該的,公孫賀蘭雖然在邊境犯了些過錯,但再怎么說也是我大唐的校尉,又是公孫將軍的子侄。斷是不能怠慢。”李世民扭頭向李然吩咐道:“你會兒你去太醫署傳道旨意,著太醫署令任秉承親自趕往公孫府為公孫賀蘭診治。”
“是,宴上。”李然欣然應旨。
“皇上體恤,微臣謝過皇上!”公孫武德趁勢彎身謝恩。
“行了,愛卿有傷在身,不便久留,一會兒就隨太醫一同回府休養吧。”輕點了點頭,李世民揮手將公孫武德給打發下去。
“皇上,公孫校尉得了頑疾,神智不明,自是不便審問,不知這高昌的回文,微臣該如何去回復?”看到公孫武德步履蹣跚地緩緩退下,負責處理高昌回文的舉文本出列發言。
“得了失心瘋的人,連自己的親叔伯父都敢打殺,還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淡淡地看了奉文本一眼,李世民慢條斯理地輕聲說道:“愛卿只管如實回復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