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式往大理寺赴任,因某人得了新床,懶覺直睡到日上三竿,頭一日就遲了。
他卻一點兒不著急,拿了本書,好整以暇倚在赤髓邊翻看。
上頭的靈身一醒就驚奇的大呼小叫,梟抬頭看去,險些又被噴一頭火。
微微側頭避開,他手向后一撈,把那團火攥住,跟昨晚團雪球一樣,捏在手里把玩。
小圓兒打個嗝,冒出兩三點火星,朝他陪笑臉: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我……我也不知怎么的,一覺睡醒這么jing神,火靈滿得冒泡……”
吸收靈石主要是漲靈力,轉化成火靈須額外費一番功夫,差不多是十成靈力,能轉換個兩三成。
昨晚打架消耗挺大,還中了毒,誰想睡一夜,不但全補回來,火靈也漲得這般兇猛,一個沒控制好,張口就自己朝外噴。
這才看清自己坐在哪兒,“哇……,這么大一塊南海赤髓!”
小圓兒兩眼冒光,靈身此時只得三寸大小,她順著光潤的山石截面,“呲溜”滑下來,又跟個肉蟲子似的,一拱一拱往回蹭,攀上爬下,玩得不亦樂乎。
當日要不是垂涎顏二小姐的簪子,她大概不會被攪進天魔祭這檔子事兒里,結果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
昨日在彩鳳軒算是摸著一回,沒想到她只說了那一句,六爺竟給她買了這么大一塊回來。
這得花多少錢啊!?
隨后她猛地省起,昨晚剛在王府,把他的秘密給暴露了……
偷眼看看,口中囁嚅:“昨晚的事,你聽小八說了吧?”
六爺臉色淡淡,不答。
“我,我已經盡量幫你挽回了……”
小圓兒心里挺過意不去,要是沒這塊南海赤髓堵她嘴,這會兒興許還會得瑟幾句,顯擺能耐……
“無妨,孤有器靈這事,遲早得讓人知曉的。”
六爺這才開口,語氣還挺體貼。
小圓兒一聽就懂,拍一下頭,嗐,又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有種預感,器靈這條不歸路,她踩上去就下不來了。
她靠在赤髓上,拿臉輕蹭,溫暖的氣息,令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種髓石只出在夷川南面的火眠沼,與你大有裨益,以此培煉火靈,可事半功倍。”
“咦……,還真是,難怪我老想要它。還有皇后和顏若依,好像也格外鐘情南海赤髓,是因為她們的妖皇血脈吧?”
“純血的離火王族,出生便需服下大量烈陽草,之所以紫瞳,是體內焰堿過盛導致。”
他的聲音頓了頓:“南海赤髓是新生礦,成礦大概與妖皇有些淵源,生于海底,年份也淺,正適合離火王族用來調和焰堿的毒性。”
“這東西竟與妖皇有關。”
小圓兒頗覺稀奇,又問:“那為何單單是它對我大有益處?其他的火性靈物就不成么?”
“想要別的,再給你找。”
梟一語帶過,接著道:“那花名為‘七星醉月’,恰是與焰堿相克,有石化之效,離火就是因此被滅族。”
“哦,你說爛柯山那個……”
小圓兒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道:“當日滅族,顏若依應該才只幾歲,你猜她是當時沒在駐地,還是被人救了?”
六爺向來不猜,起身朝外走,“這人擅用毒,你以后遇上她,多留個心眼。
修辛身上,替你多加了個防瘴的陣法,不過毒物繁雜,南疆這里,想做到百毒不侵,只能靠提升修為。
走了,去大理寺。”
赴任第一日就有新案,竟就出在天牢。
梟帶著貓兒下去的時候,正見著景玉樓臉色沉肅訓人,獄丞抬頭看見新到任的太子殿下,臉色更是一白。
景玉樓帶他往里走,看一眼跑在前頭的獅貍,咳了一聲,“本王府里,昨夜遭了賊。”
“哦?”
太子的驚訝看上去很自然,“何人這么大膽,敢往你府里行竊?”
“不是人,是只貓。”
小圓兒立刻在乾坤囊里回嘴,“你才不是人,你們一王府都不是人。”
可惜景玉樓聽不見。
太子轉頭看看他,又看一眼前面,“王爺不會覺得,是孤的這只吧?”
景玉樓試探一句,見他不愿挑明,便也不提,這才和他說正事:
“昨晚咱們一走,這牢里就死了四個人,迴春祭行事隱蔽,這會兒祭主忙著到處嫁禍栽贓,倒是一點兒不怕動靜鬧大。”
“是……獄吏做的?”
景玉樓點頭,“馬三在這天牢干了三十八年,從沒出過岔子。本城人,家中原先只剩個老母親,前兩年也沒了,無子無女,去他住處查了,沒什么發現,懷里有半瓶毒箭草汁,梅家的婢女是被這個毒死的……”
此時已到了梅氏夫婦的牢前,這兩人跟一具尸體待了大半晚,神情顯得呆滯,景玉樓問話時,梅元清一臉面如死灰,主動交待與徐思瑤的過節:
“王爺,下官的確與她有仇,才被她死前報復,此事下官真是冤枉的啊。”
景玉樓問:“你跟徐思瑤的事,怎么想起來的?”
梅元清指一下已被抬到墻邊,蓋了張白布的婢女,“香芝說的,她說,她是替徐思瑤來尋我報仇的。下官的妾室買簪,也是被她慫恿。”
孟氏在旁忙點頭,“就是從祖家花宴回來之后,這婢子過去很少多嘴饒舌,昨日一想,妾身也覺她那日古怪,這才把她一塊兒帶進來……”
兩枚南海赤髓簪,都是自那日起,便被祭主做好了安排,景玉樓和太子對視一眼,同時想到離情,她當日也在。
“這婢子是何時到你家的?可另有親眷?”
“不到三年。……香芝說,她在這臨陽城里,無親無故。”
孟氏搶著答,她自己就是那時進的梅府為妾,香芝是牙行送來,被她一眼挑中。
景玉樓轉頭吩咐身后的王簡,去查香芝的來歷,出來往一旁的牢房走。
梅元清在后喊道,“王爺,昨夜是那牢頭殺人,我等在此,恐也會遭人暗害……”
到時把罪名往他身上一推,判個畏罪自盡,他可再沒機會說理了。
景玉樓心下也覺奇怪,照說這兩人皆與徐思瑤有仇,是祭主拋出來的餌,卻只死了褚氏夫婦。
便聽太子溫聲開口,“梅大人深得謝相重用,邪祟入天牢行兇,也不敢動你,宇文都督這幾日在大理寺,有他這尊大佛護佑,怎會遭人暗害?梅大人放心就是。”
這一來,景玉樓也聽懂了,原來這是祭主給謝相留的替罪羊,——是嫌他還不夠麻煩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