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月想了想,說道:“父親,你想啊,如今咱們青家也算一大士族,體系龐大,政治經濟早在金城獨霸一方。陛下最擔心的是什么,就是士族的崛起。如今諸侯紛亂,戰亂連連,而士族一代比一代興盛,如納蘭、司馬、青家等皆為歷代貴族,顯赫不衰,對于士族來說,是好事。可對陛下來說,此為災難。咱們青家對外一直處在中立位置,立場模糊,令陛下與朝野生疑,不僅沒占得絲毫便宜,且腹背受敵,寸步難移。與其兩面受敵,不如鋒頭偏轉,找準靶心,打一場漂亮的勝戰。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若能使人虛實難猜,真假亦真,便更能使對手方寸大亂,且不知己不知彼,百戰百殆。”
青煜聽得此番話,低頭沉吟。而青玉寒還是不放心,畢竟他常年和宮裳打交道,宮裳可不怎么喜歡他,“小妹,公子裳你確定可靠嗎?”
青蓮月嘆了嘆氣,不過嘴角仍藏著笑,“我也不確定,因為小妹確實看不透他。不過,我能明確一件事。”
“何事?”青玉寒與青景煊同時發聲詢問。
“將軍府炙手可熱,任誰都想與我們青家攀關系,哪怕凌天王府。而且,就目前形勢看,只有凌天王府是最適合的人選。”
“小妹,你不會是真被宮裳那小子下了迷魂湯了吧,怎么處處幫他說話?”青景煊賊笑。
青蓮月瞥了一眼青景煊,“二哥,天下男人哪怕死光了,我也不愿喜歡這個紈绔公子。”
青煜擺了擺手,語氣里有著點點的疲憊,“月兒分析的沒錯啊。凌天王府向來與陛下親近,再者手中握有重大兵權,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先這么辦,暫時靜觀其變,這凌天王府把月兒送過來,可不是簡單幫傾君要個身份,為我謀個好閨女,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青蓮月聽到此處,想起一事,支支吾吾起來,青煜看出了青蓮月的心思,“丫頭,你真想去儒林苑?”
青蓮月重重點了點頭,“父親,月兒從小的愿望便是保護青家,一展宏圖之志。有史以來,對女子皆不看好,我青蓮月偏偏想證明給世人看,女子何以不如男!”
青景煊和青玉寒對視一笑,都知道這個小妹從小心氣高得很,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青煜凝了凝目,幽幽道:“月兒啊,你可知,宮裳讓你前往儒林苑,實則是為了利用你而已。”
青蓮月冷笑出聲,“女兒知道,不過此事乃相互利用,女兒并沒吃虧。”
青煜看著眼前落落大方的小女,眼神里透露出擔憂神色,“月兒,你已及笄,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你不能一直總想著抱負抱負,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是要考慮呀。”
青蓮月聽到青煜提起此事,從剛才的冷然霸氣姿態立即轉變成父親懷里的乖乖女,只聽青蓮月撒嬌道:“父親,女兒就想一輩子陪著您,照顧您。”
青景煊大笑,“小妹,你想成為黃臉婆嗎?女人不嫁人,會變丑。”
“二哥,你這又從什么旁門左道得來的理論啊?簡直無稽之談。”青蓮月譏諷了一句,青玉寒暗笑,然后不忘提醒青蓮月,“小妹,我近日打聽到,此次儒林苑來了位高人,聽說這次試題就是出自這位高人。”
“何高人?”
“君拂。”
這兩個字如驚雷一般,每次出現,則使青蓮月恍惚良久,一時呆住,默不作聲。
青玉寒繼續道:“君拂不久前從相府離開,沒想到轉眼就接到儒林苑掌尊藍凌陌的盛情邀請,如今暫居一處靜僻之地,名叫舍廬,我認為他很可能為今年儒林苑的大選出題。”
儒林苑每年會評選一名智勇雙全的良才,被奉為‘儒林學士’。四年下來,則會誕生四名學士。為的就是爭奪四年一辦的‘月旦春秋’破格名錄,搞不好因此一舉成名,攀上高枝不說,還可能流芳百世,名垂千史。
青景煊在一旁也分析道:“這么說,君拂的出現,勢必會招來一群意想不到的人啊。”
青蓮月忽然低聲道:“看樣子,儒林苑這次定會很熱鬧。君拂臨此金城不到數月,若他出題,勢必不能服眾,若他真想出題,定是暗地提點一二,不會明目張膽的去做。”
“嗯,他被藍凌陌接見也是我私下打聽到的小道消息,此事并未公開。估計君先生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每日都呆在舍廬,從未去過其他地方。不過,這君先生也奇怪,來金城到底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肯定心里有事,才會來到金城吧。
青蓮月聽到君拂二字,總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很久沒和傳奇聯絡,不知傳奇查得如何了。
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手默默附上腰間,手指力度微微加大,發現青蓮月眉間那抹沉凝,青玉寒擔心道:“小妹,你在想什么?”
青蓮月搖搖頭,笑一笑,“沒什么。沒什么。”
說著,眼睛還是不自覺的朝懷中之物看去。
青蓮月一直思慮要不要將免死令書與兵符一事告訴給父親和兩位哥哥,經過再三思索,青蓮月暗自決定一人承擔此事,避免節外生枝,給青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最后默默隱藏了起來。
和父親們報備完一切事由之后,青蓮月則回到了房間,一個人面壁思過好幾日。
輕衣聽別人說,青煜罰青蓮月禁足五日之久,青蓮月也算聽話,默默呆在了房間,除了練劍就是寫寫經書,待將經書寫好,則命輕衣托人轉交給宮裳。
眼見儒林苑大賽將至,青蓮月出了閨門,立刻到青煜書房面談儒林苑一事。為了能展現自己的能力,青蓮月自薦用兵之法。
所用之兵法,令人醍醐灌頂,驚醒萬分。青煜屢次考試青蓮月,青蓮月屢戰屢勝。
青煜是惜才之人,通情達理,心思如明鏡。
女兒身的青蓮月若前往儒林苑不免惹人非議,可青蓮月說出自己的抱負與青家未來可能遭遇的事由之后,青煜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但,對外則宣稱,青蓮月因此事激怒青煜,青煜懲罰不過,最終看在凌天王府的面子上,方才讓青蓮月去嘗試嘗試。
所有布置的一切假象,無非是做給一個人看,宮裳。
青蓮月知道,想瞞過宮裳,必須隱而不露,能明能暗,能屈能伸,方能鎮住宮裳的心思。
儒林苑大賽的日子很快到來,一大早,青蓮月坐在銅鏡前,將頭上的簪子取下,只配上一朵淡淡的海棠花別在發間,然后將宮裳送她的骨梳插于發髻之中。之后換下一身華服,換著淡藍色暗紋素羅裙,臉上的妝容也如清水般寡淡,微點朱唇,粉黛薄施。
“小姐,您這是為何?”輕衣站在身后不解的問。
“又不是去選美,何須花枝招展?”青蓮月輕言解釋。
“可儒林苑的人仗勢欺人,小姐又是女兒身,奴婢擔心那些人狗眼看人低,不把小姐放眼里!”輕衣好像感同身受似的,眼睛里怒火連連。
“輕衣,你要記住,我們的目標,是破格名錄。其他的,不重要。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一大早,給青煜定省完,拜別大哥二哥之后,則坐著一輛普通的竹簾馬車朝儒林苑奔去。
“鐺——!!”
遠遠傳來一聲來自儒林苑頂閣的鐘聲,此音一敲,所有來參選的儒林才子紛紛往大殿集合,一時間屋內烏泱泱全是來自四海八方的‘良賢’之才。
每個人,不是滿身華光,則面露高昂之色,舉手抬足之間,盡顯傲慢之氣。
這里,誰也看不上誰,各個心懷鬼胎。說得好聽,群英薈萃,龍鳳棲息,說得不好聽,虛有其表,徒有虛名。
不遠處,幾位公子儒士指著房間東北角落,其中一位戲謔道:“你們看,快看啊,那來了個女人!”
“聽說她就是凌天王府送給青將軍的義女,名叫傾君。”
“哼!此女我早有耳聞,真是可笑,女人不坐在家里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據說此女人也是金城中的一朵奇葩啊,武功超群,智勇雙全!咱們也別大意了。”
“怕甚?一個女人能吃了你不成?我就不信了,一個女人能有多大作為與智慧。一介武婦,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