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農門

第071章 琴棋書畫

他平日絕不會這樣放聲大笑,除非要掩飾內心的情緒,小五卻不想遮遮掩掩,冷下臉對著呂文杰微微施禮:

“我除夕那夜就跟呂老板說過,若我自己都不歡喜,怎么可能讓旁人歡喜?當日我簽的合約也只是說書的合約,將來有了工錢也只給說書的工錢,不想花精力再學別的——您要真想讓我學,就跟三爺學說書罷了。”

“昨兒呂老板親自問三爺了,三爺怕教女徒諸多不便,不肯收你。”

呂文杰見小五冷了臉,自個兒的熱情也掛不住了,耐著性子提醒道,“小五,咱推心置腹的說一句,你現在還小,可以穿著男裝說幾年,將來長大了,哪里還好說書?你既不怕入行,學學別的也多條生路,左右你已不是完璧,呂老板也必定能捧紅你。”

“女孩子既不適宜說書,你們搶我回來做什么?干脆放了我出去,兩不相擾!”

呂文杰見小五如此,終于耐不住煩,將茶碗往地上一摔,一臉憤怒的高聲訓斥道:

“還沒成角兒就長脾氣了,以后誰還敢捧你?!放你出去送與他人,再回來跟我們搶座兒?你想得也太簡單了!我此番還告訴你,你學也得學,不學也得學!我倒看看你的骨頭硬,還是我這兒的棍子硬!”

說完仍不解氣,抓起桌上的茶壺摜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然后不等小五說話便怒沖沖大步而去。

鳳蝶早嚇得縮成一團,見呂文杰走了才敢上前扶著小五勸說:“我的姑奶奶,竟不知你這么大的脾氣?是不是剛來時見文老板好說話,以為他是好相與的?你別傻了!他可是最喜怒無常的人!讓你學你便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

呂文杰摔杯子的時候小五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最重要是怕挨打,此刻見他走了心情略略放松些,才忍不住拉著鳳蝶的手流出眼淚:“鳳蝶姐姐,你說他們讓我學琴棋書畫、儀態禮節做什么?”

一句話問得鳳蝶啞口無言,想哄她說不出口,想直說又瞧著小五這么小的孩子可憐。

她除了陪著小五哭再沒別的法子,最終也只能讓小五先回暖閣休息,自己將廳里這一地的碎碴收拾干凈。

小五實在不想任人魚肉,躺在炕上邊哭邊琢磨。

大姐那樣的態度想必跟在李家日久有關,思想早跟他們同化,要他家出頭救自己出去,怕是沒什么可能——這三爺府你住了這么長時間,清白怕早就沒了,先別說李家值不值得幫你,就是值得也嫌你“臟”呢!

胡思明和方先生那邊也是個希望,但翠兒說了,傳了多少信都沒回音,想必自己上次拒了胡思明,他心里已經舍棄自己,方先生自然也不趟這渾水了。

唯今之際,只能依靠自己。

這院里除了呂老板兄弟,便是三爺最有話語權,他堅持不收女徒惹是生非,想來該是個正派的人吧?必須想法子見到他,看他能否放自己逃脫這牢籠。

“鳳蝶姐姐。”

她正左思右想,忽聽門環一響,院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趴著窗戶縫往外一瞧,見是個陌生的小廝立在院門口跟鳳蝶說話,聽著是代鏡哥兒傳話的,讓小五午后去前院勤德廳。

小五心中生了些希望,忙起身拄著拐杖出去問那小廝:“鏡哥兒現在呢?”

那小廝忙道:“鏡哥兒上午都在勤德廳教徒弟們說書,午后大家各自練習。”

“三爺呢?”

“三爺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咱府里每位師兄都帶些徒弟,三爺每個地方都會轉轉,在哪兒待久些,就看三爺的自己的心思了。沒事兒時哪兒都不去也是有的。”小廝答得倒認真。

小五心生歡喜,忙讓鳳蝶從自己包裹里拿出百十文錢賞他:“我還沒賺錢,只昨天惠豐居的王掌柜賞了些,一點心意。以后外頭有什么事兒辛苦小哥多告訴著我些,我絕不會虧待你的——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百十文錢也不少了,那小哥先是不敢收,見小五堅決,鳳蝶也示意沒事才小心捧在手心里:“我叫路生,進府不到一年,現在跟別人一起負責前院幾個書廳的打掃。是鏡哥兒瞧見我在旁邊,讓我過來說一聲的。”

一連串的答非所問引得小五和鳳蝶都忍不住笑了,使得路生有些窘迫,忙繼續道:“我……叫路生。當年我娘下田時肚子疼,回家找郎中的路上把我生下來的……所以取名叫路生。”

鳳蝶笑得直不起腰來了,小五也覺得有趣,壓低了聲音叮囑路生道:“我這兒沒事,你去了別處,可別說好多有的沒的,禍從口出呢!”

路生剛要說點什么,被小五伸手一指,忙閉緊了嘴巴連連點頭。

小五又道:“自然,你在我這兒說多少都沒事兒,我這兒就我們兩個,平時悶得很,你有空常來說說話,說什么我們都是高興的。”路生連忙點頭稱是。

等他走了鳳蝶叮囑小五道:“姑娘還是別信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毛病不好改的。他說說咱聽聽,咱自己的事兒可什么都別跟他念叨。”

小五就喜歡鳳蝶的慎重,自點頭稱是不提。

午后,小五早早的收拾妥當帶著鳳蝶去了勤德廳,剛到門口就有個小廝迎了上來:“我是鏡哥兒的隨從于歸,特地在這兒候著你們二位的,請進去稍等,有兩個哥兒來找鏡哥兒,很快便說完。”

小五答應著進門,果然見鏡哥兒正坐在里面給兩個孩子講書,這三人講得認真聽得也認真,頗有些從前小五給二保講書時的樣子。

小五想到二保,略略有些悵然,便被于歸引著跟鳳蝶等在一旁,并四下打量這大廳。

這勤德廳跟彩排時去的那韶光廳格局相似,就是小了很多,正對著大門最里面是個搭建的舞臺,舞臺上放著桌椅,桌子上擺著一把扇子、一方醒木,臺腳處有個矮柜,里面擺著些敲打的簡單樂器,俱整整齊齊,干干凈凈。

臺下正對著的是幾排長凳,大概供人坐著觀賞臺上表演的;左右空出兩行寬闊的走廊,靠墻還整整齊齊擺著幾張桌椅,只是桌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