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鐘的主動出手相助,讓唐青百思不得其解。
“去吧!”
“是。”
唐青一邊走一邊琢磨王鐘此舉的意思。
“唐兄。”陳雄在等他,“看來王千戶對唐兄是另眼相看吶!可喜可賀。”
“你這個試探太老套。”唐青說。
陳雄呵呵一笑,“小弟我好奇心強,小時候沒少因此被家中父祖收拾。唐兄若是不說,小弟今夜定然會輾轉難眠。”
“那就難眠吧!”
唐青剛進伯府,就看到了一個男子。
陳駿,陳氏的遠房堂兄,已經出了五服。
“見過大公子。”陳駿行禮。
“老陳啊!”唐青保持著原身那種懶散的味兒,“找我有事?”
“是,還請大公子借一步說話。”
二人去了前廳,有仆役奉茶,陳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仔細看著唐青,“我在外面得知大公子殺人之事,本以為在劫難逃,沒想到是虛驚一場。”
唐青在琢磨著陳駿這個人。
生母出了五服的堂兄,卻執掌著陳氏的嫁妝,說明此君是陳氏絕對信任的人。就像是后世的職業經理。
唐青還沒整理過生母的嫁妝冊子,此刻見到管理人,不禁想到了原身的豪奢。
衣食住行必定是用最貴的,打賞仆役用碎銀子,而不是銅錢。在青樓為爭奪名妓一擲千金也不動容。
記得陳駿當初還規勸過原身,不過數次之后見原身無動于衷也就罷手了。
陳駿也在觀察著這位大公子,也就是自己的老板。
他那可憐的遠房堂妹死的早,唐賀又不管事,唐青要么跟著唐繼祖讀書習武,要么就自己廝混。大些后也不知和誰學的吃喝玩樂,在京師用錢砸出了偌大的名頭。
外祖父陳八仙得知后心急如焚,恨不能飛到京師來親自教導外孫。他就陳氏一個女兒,沒兒子,以后偌大的家產只有唐青一個繼承人。
在書信中陳八仙怒斥唐繼祖,說他這是要養廢自己的外孫。若是唐繼祖不會教導兒孫,便把唐青送去福建,他陳八仙親自帶娃。
這年頭管教兒子的多是父親,唐青名義上父母雙全,唐繼祖也不好插手過多。就在他為陳八仙的斥責惱火時,殺人案發作了。
而后唐青竟聞雞起舞,讓唐繼祖欣慰不已。他甚至親自選了兵書令人送去,可見對唐青的期冀之情。
“石家乃是將門,家傳了得,大公子竟能擊敗石茂,可見伯爺用心了。”陳駿覺得陳八仙錯怪了唐繼祖。
但原身的荒唐讓陳駿依舊放不下心,“石亨這人我私下查過,兇狠殘忍,睚眥必報。我擔心石家報復……”
唐青心中一動,“王鐘那里是你?”
陳駿點頭,“我昨夜求見王鐘,五百貫讓他承諾護住大公子。”
竟然是陳駿!
唐青微微蹙眉,“此等事你該先與我商議。”
陳駿愕然,唐青嘆息,許多職業經理人做到后面,把公司當做是自家的,陳駿大概看自己也有些長輩心態。
“是。”陳駿有些不滿,“也先與大同邊軍廝殺,若是石亨建功,石家聲勢更是了不得。大公子,務必小心。”
“我有數。”
“其實,我有個念頭。”
“你說。”
“大公子不如南下。”
“去福建避禍?”
“畢竟大公子從未去拜見過外祖。”
這個理由很強大。
福建山多地少,養不活人,百姓紛紛出海尋找生路。后世東南亞一代的僑民和華裔,很多都是福建人的后裔。
做個豪商也不錯。
可唐青是襲爵的嫡長孫,不可能去福建安家,更不可能親自做生意,被唐繼祖知曉了,不是關禁閉就是請家法。
唐青搖頭,“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
“是啊!”陳駿只是想讓唐青暫避風頭,見他不肯去,心情頗為復雜。
“告訴外祖,若是有暇,請他來京師走走。”唐青起身,“罷了,我寫封信,回頭你令人送去福建。”
此時有專門送信的人,或是交給商隊代送都行。唐青的生意不少和外祖家有關系,往來密切,送封信不是事。
他回到書房,鴛鴦跟進來侍候筆墨。
唐青提筆,想起了外祖父陳八仙。
他沒見過陳八仙,僅憑著陳駿的一些話,對那位外祖父勾勒了些模樣。
脾氣不好。
老謀深算。
陳八仙就他這么一個骨血,早早就放話,等自己百年后家產都是外孫兒的。
原身對陳八仙有一種孺慕之情。
缺愛的孩子啊!
唐青嘆息,落筆。
在信中,他主要是寫了些瑣碎的事兒,比如說自己練武被祖父夸贊,自己進宮操練……甚至自己飯量大漲。
信交給陳駿,他看著唐青欲言又止。
“老陳,我娘能把偌大的產業交給你打理,可見你這人值得信重。咱們說起來也不是外人,有話只管說。”
唐青很是誠懇。
他今日見到了英宗,一番觀摩后,覺得這位和昏君也就是半步距離。半步昏君統御大明,特么的能有個好?
至于代宗,歷史評價大體不錯,可這位爺唯一的兒子是個短命的。
唐氏就在這波譎云詭的大勢中被滅了。
要想尋得生機,查找唐氏敗亡原因最重要,其次便是錢財。
做事兒要有錢,男人要有錢,沒錢的男人,咋說的……連呼吸都是錯。
陳駿說:“大公子,男兒當馬上覓封侯啊!”
這廝怎么和康信一般,對我有種長輩姿態呢?
唐青沒搭理他。
走出伯府,護衛馮馬熊牽馬上前,“東家。”
陳駿接過韁繩,呆立著。
良久,他笑了,“士為知己者死……好一個大公子,一番話令我這個商人也為之感動。”
商人重利忘義,能執掌陳氏的生意,可見陳駿手段不俗。這樣一位老奸巨猾的商人,竟然被唐青一番話打動……
“可惜了啊!”
“東家,可惜什么?”
“若是大公子在福建,我定然要勸他出海。”
“出海能作甚?”
“福建有人出海,如今在蠻夷的地兒稱王。大公子能說的我動容,可見有明主之姿。”
“東家,明主是個啥玩意?”
“不是玩意兒。”
……
第三日凌晨,唐青縮短了練武時間和強度。
兵書他這兩日看了不少,唐繼祖教導過原身兵法……只傳給襲爵兒孫的家傳秘技。
后世媒介發達,唐青綜合了一番,竟然也收獲不小。
不過光說不練假把式,這次剿匪便是個機會。
早飯唐繼祖特地把全家召集在一起。
人到齊了,飯菜上好了,唐幺幺眼巴巴的看著祖父,“祖父,我餓。”
威嚴的祖父本想發火,等看到是孫女兒,便憋了回去,想想不舒坦,“開飯!”
眾人開動。
唐青吃的很快,唐立看著他的吃相,不滿的道:“大哥,吃相,吃相。”
唐青咽下食物,嘆息,“吃喝拉撒是人之本能,我如何吃是自家喜好,這個喜好只要不影響他人,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著。”
唐立看著祖父這個大家長……祖父,大哥沒吃相您也不管管?
唐繼祖看著長孫,良久,“吃飯!”
可上次我只是吃快些,就被您說成是餓死鬼投胎……唐立:“……”
被差別對待的唐老三失去了胃口,唐幺幺卻吃的噴香,“三哥,不好吃嗎?”
“好吃。”
“那你……要不把你的羊肉給我吧!”
“自己拿。”
“哦!”
唐幺幺吃的歡生,唐青看著也很是喜慶。
吃完飯,唐繼祖起身,“唐家多年來未曾有子弟出征,今日子昭上陣,來人。”
康信拿著一把刀進來,“伯爺。”
唐繼祖接過連鞘長刀,走到唐青身前,“你曾祖父當年曾持此刀跟隨太宗皇帝征戰,這刀砍殺過逆賊,也砍殺過韃子。子昭……”
這更像是一個傳承儀式,唐幺幺難得的認真看著。
唐賀看的熱淚盈眶,身邊唐觀說,“這刀該給大哥你才對。”
唐賀搖頭,“給子昭我更為歡喜。”
那爵位呢?老爺子對唐青比對你更滿意,弄不好重演當年太宗皇帝重長孫的一幕,你這個兒子就成了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
唐青接過長刀,行禮,起身告退。
看著他大步出去,唐繼祖欣慰之極。
唐觀嘆息,“石家不知有什么手段在等著子昭,只是想想我便憂心忡忡。”
瞬間,氣氛就沉重了起來。
唐觀一臉唏噓。
“二叔。”唐幺幺仰著頭。
“何事?”唐觀溫和低頭問道。
“二叔,前天娘教我一句話,叫做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還不明白呢!你一說話我就明白了。”
……
宮中,三十五人集結完畢。
“出發!”
王鐘帶著眾人出宮,三百騎在等候。
“娘的,嚇死老子了。”一個紈绔低聲說:“本以為會是咱們三十五人去廝殺,老子想著多半是送人頭……”
陳雄覺得這人智商有問題,“咱們是將,懂?”
“什么意思?”紈绔的智商連石茂都看不下去了,說:“沖殺是他們,咱們指揮即可。”
“那咋見血?”
“等他們擊潰了賊人,就該咱們了。”
“哦!原來是去混功勞啊!”
這貨不但智商不高,情商也堪憂,眾人皆怒目而視。
當看到那座山時,已經是下午了。
唐青跟在王鐘的身邊,這時三百騎帶隊將領來請示,王鐘出前,石茂悄然到了唐青身后,冷笑道:
“晚些小心箭矢!”
這是要亂唐青的心。
唐青回頭,石茂看著他,一臉挑釁。
——有本事你就打我啊!
眾目睽睽之下,你可敢?
啪!
石茂捂著臉,唐青慢條斯理的拿出手絹擦手。
三十三人聞聲看過來。
唐青把手絹丟在地上。
“我打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