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拒西晉,東拒大齊,南楚重鎮,襄州。地處漢水中游南岸,三面環水,一面臨山,易守難攻。
因其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歷朝歷代皆為兵家必爭之地。
襄州府衙,此時卻是,笙簫不絕于耳,粉黛觸目皆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象。
“來,來,來。”
“楊兄,再來痛飲幾杯,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歸。”
主位之上,懷中摟著一名妙齡女子的襄州知府馬志鋒。他高舉手中酒杯,對著坐在他下首的參將楊其鈺說道。
“馬兄,楊某實在有些飲不下去,眼看天色已經漸晚,稍后還要前去巡視軍營,視察城防。”
“恕楊某不能盡興。”
楊其鈺連連擺手,拒絕說道。身為襄州鎮守,他并未忘記自身職責所在。雖是有三分醉意,但是并不糊涂。
“楊參將,你如此行為,是一點也不給馬某面子?”
馬志鋒雙眼猛然一凝,此時的他,卻是連楊兄之稱皆已經略去,直呼楊其鈺官職。十分明顯,楊其鈺掃興之態,令他萬般不快。
“馬知府,楊某與你略有不同。”
“楊某身為襄州鎮守,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城防之事,不容半點懈怠。”
楊其鈺并未在意馬志鋒忽然變臉。二人分屬文武不同陣營,雖然馬志鋒身為襄州知府,對他有部分轄制之權。可是究竟聽與不聽,皆是在他自己。聽,算是給他幾分薄面,不聽,他也只能獨自忍受。
“呃。”
“或許,馬某有些喝多了。”
“還請楊兄勿怪。”
望著面前掛著一張冷臉的楊其鈺,馬志鋒瞬間面色含笑。這一副變臉功夫,也不知道他是歷練了多少年。
“既然楊兄還有要務在身,那馬某也不便強留。”
“既然如此,不如這樣。”
“今日你我兄弟二人,最后痛飲三杯,便作散場,楊兄,以為如何?”
馬志鋒起身,手中提著酒壺,再次對楊其鈺勸說道。
“如此......”
“也罷。”
楊其鈺稍稍思考一瞬,便點頭答應,僅僅三杯而已,他還不至于當場與其翻臉。
“好,楊兄果然痛快。”
馬志鋒走上前去,親自為楊其鈺杯中斟滿美酒。
“楊兄,請。”
“馬兄,請。”
三杯美酒,很快下肚。楊其鈺稍稍有些暈眩,準備起身告辭。馬志鋒小眼微瞇,不知他心中所想。
“馬兄,楊某先行告辭。”
楊其鈺踉蹌起身,躬身抱拳,向馬志鋒告別。
“楊兄請便。”
“你我兄弟二人,改日再聚。”
馬志鋒望著他,笑意浮在臉上,抱拳回禮說道。
“老趙,前去送送楊參將。”
他偏過頭來,向著一直恭候在此的老仆吩咐道。
“是。”
老仆面相一臉蒼老,掛滿皺紋。他躬身而出,想要上前扶住楊其鈺。
“無需如此。”
“楊某尚可。”
楊其鈺輕輕擺手拒絕,大步而去,他的身影漸漸消失于廳堂之中。
望著抽身離去的楊其鈺,馬志鋒面上笑意瞬間散去,變得極為陰沉。
“走了?”
片刻之后,老趙返回廳中,就見主位之上,馬志鋒手握酒杯,埋頭自斟自飲。
“回老爺,已經走了。”
老趙走上前去,躬身對他說道。
“哼。”
“簡直不識抬舉。”
“如此陽關大道,偏偏不走。”
馬志鋒面色難看,不爽之色掛于臉上。
“事情安排如何?”
他輕輕放下手中酒杯,目光十分凌厲,向老趙問道。
“皆已經準備萬分妥當。”
“三更過后,舉火為號。”
老趙稍稍沉思一番,梳理其中紕漏,之后謹慎答道。
“很好。”
馬志峰十分滿意,陰沉面色瞬間恢復原狀,他再次拾起酒杯,杯中美酒送入口中。
“這酒很是不錯。”
話中深意,也不知道這酒是真好,還是因為其它。
出了府門之后,楊其鈺輕輕甩了甩頭,一陣夏風拂過,醉意卻是稍稍減弱幾分。
“將軍。”
等候在門口之處的親衛,見到楊其鈺出來,急忙快步上前迎接。
“將軍可是有些醉了?”
“是否需要回府歇息?”
親衛見到楊其鈺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略顯關切問道。
“無礙。”
“先去視察城防。”
楊其鈺擺了擺手,若是不先行前去視察城防,他心中難安。自從他被調遣鎮守襄州以來,無論酷暑寒冬,每日皆要視察城防,已經形成習慣。
“是。”
親衛躬身領命,將手中馬韁遞于楊其鈺之手。
雖是有幾分醉意,但是楊其鈺身手不減,翻身上馬,依舊十分敏捷。
“駕。”
戰馬嘶鳴,眨眼之間,便已經消失于夜色之中。
襄州一水之隔,樊城縣,此時,卻是詭異非常,宛如人間煉獄。
街道兩旁,大門緊閉,街道之上,無數身著染血甲胃兵卒,手中緊握長槍,往來穿梭。
地面之上,血流成河,遍布兵卒尸首。這里此前,明顯經歷過慘烈廝殺。
“啟稟將軍。”
城墻之上,一名臉上染血兵卒,手握染血橫刀,快步走向一位身著明亮鎧甲之人身前,躬身稟報。
“樊城四門皆已拿下。”
“守軍盡已伏誅,未留任何活口。”
“很好。”
將軍十分滿意,他的目光望向南方,好似如電,可以穿透夜色。那里,正是襄州之所在。
“你先退下,吩咐所有人做足準備。”
“今夜,我軍定要一戰拿下襄州。”
將軍依舊目視前方,對他沉聲下令。
“諾。”
城墻之上,逐漸安靜下來,只有微弱風聲,陣陣襲來。
“柳將軍,竟有如此雅興。”
一道十分突兀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可他卻是毫不在意,甚至頭也未回。
“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既然來了,與我一同欣賞夜色如何?”
“雖然無月,但有鮮血相伴,也是極美。”
柳將軍面色毫無表情,語氣淡然,好似是在對著夜幕說道。
“恭敬不如從命。”
夜幕之中,閃身而出一名黑衣黑面之人。他緩緩移步來到柳將軍身旁,卻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猶如鬼魅。
“你又究竟是何人?”
柳將軍終于有所動作,他輕輕偏頭,目光望向身旁黑衣人,開口詢問。
“路人。”
黑衣人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甚至分辨不清究竟是男是女。
“你所作所為,究竟意欲何為?”
柳將軍繼續追問,顯然,如此答案并不足矣令他感到滿意。
“你又何須太過在意?”
“所有一切,對你沒有半點損失,不是嗎?”
“如此大禮,你欣然接受便是。”
“你也可以理解,我與南楚有仇,你取你的城,我復我的仇,僅此而已。”
“事成之后,你我一拍兩散。”
黑衣人語氣淡漠,卻是令柳將軍暗自皺眉,他并沒得到他心中所想要。
“既然如此。”
“也罷。”
柳將軍無奈,不再繼續進行追問。
黑衣人神秘莫測,他曾數次遣人暗中跟蹤打探,皆是毫無半點用處。
這一位憑空出現于他府邸之中的黑衣人,已經數次驗證他所言非虛。雖然不能全信于他,但也不能不信。
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險中求。這一場交易,他并不吃虧。如今,樊城已取,只待襄州。
今夜,有些月黑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