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子的屋里看著簡陋,可滿滿當當都是各種藥材。
不輕易讓人進屋。
李福歡和趙子襲也沒打算進去,就站在外頭說說話罷。
“過來給您修籬笆啊,先前不是同您說過,可不得過來?”
李福歡笑嘻嘻地站在屋外說著,還頗為嫌棄地戳戳這籬笆。
真夠簡陋。
白老爺子也不客氣,坐在長凳上研磨藥材,頭也不抬地說道:“行啊,你們倆愛整就整去,先說好可沒有報酬。”
李福歡咧嘴就樂道:“誰要您報酬了,我們倆這是做善事。”
這話把白老爺子弄得眉毛抖了抖,想到自己這位孤寡老人,倒也是沒出聲反駁,哼了一聲繼續磨他的藥材去。
趙子襲平常對外其實話也不會特別多,對此笑笑就說道:“那我上山砍竹子,你把這些舊籬笆拆了,仔細著點手。”
他特意給李福歡安排點活兒,沒讓她跟著再進山跑來跑去。
李福歡見自己有事情要忙,就爽快接受,擺擺手讓他去吧。
趙子襲這才跟白老爺子說一聲,他也是擺擺手不吭聲。
他也不介意。
轉身走了。
李福歡則是獨自留下來,她早看這破爛籬笆不順眼了。
對著它們就一通使勁,用腳踹的呀,用手死命搖了往外拔。
白老頭子聽見這動靜覺得眉毛都快打結了,忍不住嚎叫道:“福歡你這丫頭是來幫忙建籬笆還是來拆我屋子的?”
大多數時候。
老人家雖然脾氣古怪但真不至于那么暴躁,多半被她激的。
李福歡咧嘴就笑道:“您這籬笆看著弱倒是還能經得住我折騰,我不使勁兒可怎么拆它?搞翻新怎么可能沒半點動靜的?您老多擔待唄?!”
她說完半點不客氣,開口就說道:“白爺爺,我想吃你做的草粑粑,要那種里邊有花生碎的,你給我做幾個唄?”
從小穿過來的就這點好處,這邊的一切都是她所了解的。
白老爺子也算是看她長大的,最初她剛剛出生不久他都來看過,主要看看她娘身子如何,她那初次當爹的爹慌張的不行,硬是把白老爺子也拖了過來鎮場子呢。
這么一說,他可不就是看著他們這些小輩的長大的么?
李福歡知道他也是屬于嘴硬心軟那掛的,所以就屬她最能折騰,白老爺子每回家里都備著一些類似青團的點心。
他自己做的,山林里頭的植物他很了解,所以偶爾也動手做美食,家里時不時就有各種點心,可饞孩子們了。
只是大部分孩子都害羞也畏懼像這種大夫的人物什么的。
李福歡臉皮厚,她三歲那會兒發高熱,小孩兒生點病多正常,但是她不像一般孩子,體內留著不大清醒的前世記憶,所以格外懂事,她爹娘一忙,她就賊能忍。
不哭不鬧的。
等她徹底難受迷糊,成年人的思維散盡,只剩下委屈才號啕大哭,當奶奶的才發現不對勁,抱著就找白老爺子。
白老爺子最初都跟她家里人說過這孩子實在太乖了,誰能知道后來這丫頭那么能折騰,屬實也是鬧心的很。
他這會兒正忙著炮制藥材,聽見她這話就上頭的很,說她真不客氣,眼睛卻看看那邊桌面上蓋著的碗里頭有沒有草粑粑,再不愿意承認,老人家記性的確不成了。
前邊做過的事兒,可能一轉頭就不大清楚了,也是他老來感慨,老祖宗不讓傳女娃娃,可能入他眼的徒兒太少,難得遇到一位悟性和品行都好的孩子,偏是女娃。
白老爺子又何嘗不惋惜,最終伴隨著著自己的身體愈發不行,想到這些藥理和書籍還有一生的經驗也要隨著自己離開這個人世間,老人家也還是違背了祖師爺。
他那日跪了一日一夜,還是破格收了這弟子來著。
李福歡聽見白老爺子在那兒暴躁,就跟著低頭笑笑,其實她喜歡白老爺子是真喜歡,怨也是怨過的。
畢竟是挺有能耐的老爺爺,沒有更好的條件靠自身學會這一身本領,救助過那么多人,也醫治好她好幾回。
李福歡其實很敬重他,雖然她平常也的確挺皮的那種,但是也是真的在意他,才三天兩頭過來幫幫忙打下手。
但是藥材老人家是不讓碰的,畢竟弄不好要出大事情。
李福歡也不敢亂碰,得空就過來幫忙洗洗刷刷,偶爾給他分點自己上山摘的小零嘴,偶爾也給他送就幾個小禮物,野山雀或者是奇奇怪怪的蟲子尸體什么的。
老爺子一邊跳腳,一邊又把她帶來的東西好生收好,老人家沒有婚配生育,有那么個小丫頭日子倒也是多點樂趣。
李福歡和他感情也挺好的,偶爾也會吃到他做的點心,可惜她第一次生怨,竟然也是因為她的親妹妹李祿珍。
她一邊覺得自己太無恥,畢竟老先生沒有做錯,祖師爺留下的規矩,豈能說破就破,可另一邊她又心疼自己的妹妹,她那樣誠懇,怕臟的孩子面對上學醫都能忍。
李福歡的私心是希望白老爺子可以破例一回的,她甚至會覺得他為什么這么冥頑不靈,實則自己這樣也是錯的。
她懂得。
所以才覺得難堪,好在最終的結果還是兩全其美的。
李福歡也明白,哪怕白老爺子最后真沒有收她妹妹為徒,她也不會真的討厭他,她只是有點怨,并不恨他。
但是因為這點怨,她還是覺得愧對老人家,幫李祿珍討好固然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也是有點贖罪的意思。
李福歡招惹完白老爺子,也就乖乖巧巧賣力干起活兒來。
白老爺子在屋子里邊,看著小姑娘細胳膊細腿的,費勁兒地在那兒清理舊籬笆,籬笆是有些松動不頂事兒了,可有些還是挺牢靠的,她一個人埋頭干活也不吭聲。
老大的太陽呢。
白老爺子嘆口氣,對外又招呼一聲,“日頭那么大,你這是想曬死自己,好訛我上這老人家呢?我可賠不起!”
他說著又讓她去拿屋檐下掛著的草帽,一大一小,小的明顯是李祿珍的,但是她有潔癖,李福歡指定不能用,就麻利地去拿白爺爺的,反手就往頭上蓋著遮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