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坐在車里,瞧了會兒阿礁哪怕這會兒都在閉目調息的模樣。
心情無端變得更好了些。
她笑吟吟的倚在馬車車廂內壁,同阿礁道:“因著眼下我寄住在汪嬸子家,家里沒有男人,多少有些不大方便。不過我在汪嬸子家附近也買了個小宅子,往日里雖說沒人住,但一直有打掃衛生,一應用具也是齊全的,到時候你便住在那宅子里休養可好?”
阿礁睜開眼,應了一聲,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謝謝,我會盡快養好傷。”
“沒事,你也不用著急。”阮明姿心情頗好,坐在馬車軟塌的墊子上晃了晃腳,“反正你養好傷失憶了也沒地方去,就先待我這慢慢養傷吧。”
阿礁沒有說話,似是默認了。
阮明姿就當他是默認了,她高高興興的從馬車軟塌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罐她愛吃的堅果來,往阿礁跟前一放:“嘗一嘗?”
阿礁那雙冷湛幽深的眼睛,看向阮明姿手里的小罐子。
這會兒封口已經開了,露出一把炒制的堅果來。
少女還殷殷的看著他。
他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去,拿了……一粒,剝開,嘗了嘗。然后默了默,似是想夸,又實在違心夸不出口。他又猶豫了下,最后只是輕聲的跟阮明姿道了一聲“謝謝”,這才繼續閉眼繼續調息。
一看就是不愛吃堅果,卻又為著不拂阮明姿的好意,勉為其難嘗了嘗。
看他那模樣,似是還想勉為其難的夸一夸,但估摸著不愛吃這個的人,實在也夸不出口。
阮明姿撐不住想笑,阿礁這副淡漠清雋又不嫻于與人交流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不過方才人家顧及了她的面子,她總也要顧及人家的面子一二,她便沒有笑得太放肆,只是一直愉悅的翹著嘴角。
到縣城的時候,阮明姿先讓車夫把他們送到了她從前買的小宅子。
這小宅子只有一進,好處在于它的院子很大,后面一排屋子,寬敞得很。
院子里還有一口壓著石板的井,看井口那的石頭縫中長滿青苔的滄桑模樣,也知道這井大概有些年頭了。買宅子的時候,那中人還特特告訴她,這是一口甜水井,可以直接取水來用的,井水凜冽甘甜,泡茶做飯都極佳。
阮明姿帶著阿礁去了正屋靠西邊的一間屋子,果然如她所說,干凈的很,床上堆疊著被褥枕頭,床邊的小幾上斜插著幾支花枝,再細細一看,花枝上正“盛開”的花朵,卻是用線編織的。
永不凋謝的別致。
看著簡潔,卻也莫名讓人精神都放松了下來。
阮明姿見阿礁又要開口說謝謝的模樣,連忙抬手:“打住打住,天天謝來謝去的也別扭的很啊。”
而且也顯得很生疏。
阮明姿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不過這種話阮明姿怕人家阿礁生出什么誤會來,她便沒說出口。
“你就先在這休息休息,”阮明姿笑道,“我去鋪子里把貨放下,晌午給你帶飯回來。用過飯,下午再陪你去醫館看一看,看看眼下藥方子是不是要再調整一下。”
安排的很是貼心妥當。
阿礁默了默,顯然是阮明姿不讓他說謝謝后,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最后只得略一點頭,很是簡潔的回了一句“好”。
阮明姿這才乘著馬車去了奇趣堂。
奇趣堂里新招了兩個伙計,梨花正在手把手的領著他們如何跟顧客介紹店里的商品,見阮明姿從后門那進來,眼睛一亮,把那兩個新伙計交給桃丫,迎了上去:“你可算回來啦。家里的事怎么樣了?”
阮明姿因著阿礁的傷,在榆原坡多待了些日子。當時讓人傳話時,只說要在榆原坡處理些事情,倒也沒有說得太過詳盡。
眼下阿礁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梨花也不是外人,阮明姿左右看了看,尋了個無人的角落,拉著梨花的手:“你還記得兩年前人販子那事嗎?”
梨花臉色微微一白,她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假設,聲音都有些哆嗦了:“難道……他們的余黨,找到你了?”
阮明姿搖了搖頭,安撫似的摸了摸梨花的手:“別怕,不是那個。我是想說,你還記得當時有人殺光了人販子,救了我們嗎?”
梨花定了定神,苦笑道:“記得。”
怎么會忘記呢,她當時也曾悄悄的看過一眼,只那一眼,便終身難忘——當時那滿地是血跟尸體的慘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的夢魘全是那個。
阮明姿低聲道:“我在山里頭撿了個人,就是之前殺了人販子救我們的人之一。”
梨花驀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啊”了一聲。
震驚過后,梨花回過神,結結巴巴道:“那……那現在……”
阮明姿又同梨花說了阿礁的事,因著阿礁頂了個高氏娘家遠方侄子的名號,阮明姿干脆讓他暫且姓了高,在外行走時也有個姓。
梨花說不出話來,她年紀比呂蕊兒大一些,想得要更深一些,幾乎阮明姿一提救人的事,她腦子里就滿是“男女授受不親”六個大字。
可事情都發展到這一地步了,阮明姿都把人帶到自個兒的小宅子里去了,她再說什么讓阮明姿當心小心,也太遲了。
梨花心里嘆了口氣,緊接著又打起精神。在生死面前,男女大防算什么。再說了,她家明姿是個拎得清的,她瞎操心什么呢。
想通了這點,梨花驟然輕松不少,她甚至臉上都帶上了幾分笑意:“既然是救命恩人,回頭我也去看望人家一下吧。”
說定了這些,阮明姿讓人安頓好新帶來的貨,又同梨花聊了幾句最近店里的事,這才溜溜噠噠往梨花家里走。
好些時日沒見妹妹了,自然也是牽腸掛肚的。
阮明妍狀態比她想象得要好,精神的很,正在小院子里跟著她的先生動動胳膊踢踢腿的,在那活動著身體。
見著阮明姿,小姑娘頓時把先生拋到了腦后,直奔阮明姿懷里,手里還比劃著手語。
“姐姐,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