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鼓鼓蕩蕩的都是暖意。
那場大夢里,爹娘和有她都死了,安柏最后孤身走天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世上他再也沒有親人,只剩下孤零零的他一個小小的人兒——
猶如有一只手,猛地攥住她的心,用力的一攥。
芽芽眼眶微紅,嗔怪的看了弟弟一眼。
“咋叫好日子?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才是好日子。叫你識文斷字,也不是要你考進士的,是希望你能辯是非、懂道理,等你長大了,你想要做什么,考進士、種田、算賬、殺豬、押鏢都行,爹娘肯定都隨你的。”
殺豬……
安柏哭笑不得。
少女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上戰場可不行!刀劍無眼,太危險。”
衛望楚看著兩姐弟對話,眼里漸漸溢出笑意,這就是家人。
“你姐姐說的對,戰場不適合你。”
男人先是肯定了芽芽,又道:“但安柏分析的也極有道理,文官升遷之路的確是難了些,要熬時間。武官的確要快一些,尤其是天子近臣。”
安柏目露精光,扳著手指頭,說的頭頭是道。“上一屆的武狀元,當場便被封為正五品三等御前帶刀侍衛,去年秋季圍獵,從刺客刀下救了圣駕,便被提拔為正三品的一等侍衛了。”
“啪!”
芽芽伸手就拍了安柏后腦勺一巴掌。
柳眉倒豎,一雙瞇瞇眼狠狠的瞪著他。
“救個駕?能到圍獵場刺殺皇上的,那能是一般人嗎?那不比戰場上的士兵功夫厲害多了?你知道當時有那多危險?那是拿命換來的!”
安柏吐舌,嘿嘿干笑。
衛望楚深深的看了一眼芽芽,“不如這樣吧,你跟我學,練一練功夫的基本功,再學一些基礎醫理。”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皮質護腕,“想用好這個,功夫和醫理都不可缺。”
安柏興奮的眨眨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這,這是要給我嗎?”
男人點頭,“你現在帶著,只能簡單的防身,你跟我學好了,你可以無聲無息的,殺人。”
殺人?
小少年愣了一愣,轉瞬卻把護腕接了過去,雙膝跪下。
“師傅,請受徒兒一拜。”
衛望楚點點頭,“起來吧。”
安柏笑嘻嘻的起身,拿著護腕左看右看,套在手腕上,輕輕的將兩個極細的環掛在手指上。
“這樣掛著容易讓人看出來,要用的時候,手指向下一撈就可以了。”
衛望楚指點著安柏,教他如何使用。
安柏第一次,還不嫻熟。
“多練習一下就好了。”
芽芽看著高興的弟弟,感激的看了一眼衛望楚,沒說話。
男人卻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個鑲嵌銀纏枝葉的白玉鐲子,銀質枝葉形貌逼真,白玉細膩沒有一絲雜質,“這是你的。”
“我不要。”
少女毫不猶豫的拒絕。
衛望楚挑眉,“確定?”
“確定。”
無功不受祿,弟弟要他護腕已是不該,可那是能在關鍵時候保命的東西,要就要了。
這值錢的白玉鐲子——還不知道是肖家哪位付的診金,她才不要!
男人雙手握住鐲子,猛地一拔,鐲子登時從中間斷成兩半。
她不要,就毀了?
好大的脾氣!
好大的豪氣!
有錢燒的?
芽芽頓時無語。
安柏卻猛地靠了過去,發出驚嘆的聲音,“哇,這是什么?”
鐲子的四個寬口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密密麻麻的細針。
針極細,且短,發著幽幽的藍光。
“毒針。”
芽芽一愣,俯身過去細看。
“這鐲子我在十幾天前就開始做了,原石是我挑的,根據你的手腕設計的,也是我一點一點雕出來的,這毛細針也是我做的,毒也是我淬的。”
男人略得意的看著她,“毛細針扎在人身上不留任何針眼,這蛇口毒卻瞬間可以進入人的身體,數不到五個數就能游走至血液,讓中毒者昏迷,半個時辰左右可以醒來,若不服解藥,三日后,將死于心肺麻痹。”
這么厲害!
不但可以讓人逃離瞬間的危險,還可以讓人大搖大擺的離去,洗脫殺人嫌疑。
“要不要?”
芽芽咬牙看著他,猶豫一瞬,細聲道:“要。”
這保命的東西自然要了!
不要她是傻瓜。
衛望楚輕笑出聲,將鐲子合在一起,遞了過去,“按壓這個葉子便可以輕松把鐲子分開。”
芽芽略戴羞赧的接了過去,毫不猶豫的套在手腕上。
真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既不空蕩顯大,又不緊箍著她,讓她難受。
“怕你傷人的時候不小心劃到自己。”
男人看著她腕上的銀白鐲子,眼睛里的笑意更濃,又取出一個小瓷瓶,到了一粒藥出來。
“吃了它。”
衛望楚看她毫不猶豫的便接過去吃了,心里一暖。
“它號稱可御百毒,實際卻沒有那么大的功效,只是對付你的蛇口毒,還是綽綽有余。”
芽芽頓時愣住。
“百御丸?”
傳說中,明空道人的師傅煉化的,全天下只且只有這一顆。
這下輪到衛望楚吃驚了,他歪頭審視的看著少女,“你聽說過?”
這世上,知道這百御丸的只有他和他的師傅明空道人。
明空道人花費了數十年的時間,想要破解這藥的配方,卻始終做不出來,只勉強做出一款十御丸。
少女摸著自己肚子,懊惱自己手太快,怎么就一下子就吃進去了。
這是真真正正價值連城的東西。
“我,我能吐出來給你嗎?”
芽芽羞赧交加,又心虛不已,不敢直視衛望楚的眼睛。
“百御丸遇水即化,此刻便已經流遍你的四肢百骸,除非生吃了你——”
他說的狠辣,表情卻略顯輕佻,語氣更是陡然曖昧。
少女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什么意思?
難道要了她的身子,就也能解百毒?
安柏聽不懂他話里的曖昧,心頭一緊,“如果被別人知道我姐吃了百御丸,那不是都要來生吃她?”
男人輕笑出聲,睨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少女,又看著安柏。
“你當你姐姐是唐僧肉呀?既然被吃了,那這世上便再無百御丸了。”
安柏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本來這世上知道百御丸的便不出三個人。”
男人轉頭看著少女,追問道:“你如何知道百御丸?”
芽芽的手緊緊攥著,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它的名字真的就是百御丸嗎?我只是聽你說可御百毒,隨口叫的。”
這心虛的不能再虛的表情,這假的不能再假的托詞。
男人輕輕一笑,沒再追問。
他的小姑娘渾身上下都是迷,他在等她自己開口解釋的那一天。
打開滿是寶物的藥箱,翻了翻,找出一大紅色瓷瓶,倒出一粒遞給安柏。
“十御丸,我師傅模擬百御丸做的,名字差了十倍,效果怕要差出幾十倍來。”
安柏接過來也是毫不猶豫的一口吞下。
“聊勝于無,算是強身健體吧。”
男人說完,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對芽芽道,“坐下,針灸了。”
少女略帶不安的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坐下。
喂糖,針灸,藥熏,一條龍。
安柏靜靜的看著,衛望楚簡單的講解了一下這幾個穴位。
“這是四神聰穴,主治失眠、多思、抑郁。”
“這是魚腰穴,可鎮靜安神,疏風通絡。”
小安柏暗暗記著一個一個的穴位和功效,不明白的問。
“師傅,我姐不是治眼疾嗎?為什么您給她通的都是管失眠多思的穴位?”
衛望楚面不改色,“你姐的眼疾本就是因腦病而起,失眠抑郁與眼疾是分不開的,一好百好,一堵百堵。”
安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您昨天打三表姐的是哪個穴位?”
男人指了指胳膊肘處,“此為少海穴,少陰心經經水所匯之處,人體少陰為六經之最里,海納諸川之匯,牽多經之病。封住此穴,瞬間可使她的小臂、手腕、手掌失去控制,猛地放開,她必然自然回收,便盡數潑到自己身上了。”
安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等會兒我繪一張人體穴位圖給你,標注幾處要害大穴,你先記住,至少危急關頭可自保。”
男人看了看少女安靜聆聽的側臉,眉眼一彎,“其余的,慢慢來。”
“嗯。”
小少年用力的點頭應下。
“師傅,肖家這幾位表姐的臉——”
“我給下了點藥,沒什么大礙,只是三天之內若不能止癢,怕是要留疤了。”
果然是他。
安柏看了一眼繃著身子不敢動的姐姐,輕聲問,“是因為他們說姐姐的壞話嗎?”
男人未置可否,只淡淡道:“肖家,臟污之地。”
背后說他的小姑娘的壞話只是小懲大戒,想用他的小姑娘頂替她們去受罪,才是罪無可赦。
一方面,她們個個都不肯嫁去伯爵府,不肯屈就那個半人半鬼。
另一方面,她們又眼紅芽芽即將嫁入勛貴之家,享受讓她們嫉妒到眼紅的富貴榮華。
“三表姐昨天說的我姐姐要和伯爵府議親是怎么回事?”
安柏最不安的便是這個了。
伯爵府,祖上曾是勛貴人家,如今雖然敗落了,可怎么會愿意和農家女議親?
實在詭異,除非——
“你姐議親的對象是我,和他伯爵府沒有半點關系。”
嗯……
芽芽斜著眼睛睨著他,她什么時候要和他議親了?
安柏也愣住了,這,來的有點突然。
“不出意外,今日媒婆便會上門向你爹娘提親了,想必,你爹娘想等你回家問問你的意思。”
芽芽和安柏兩臉懵圈。
“你既然吃了我的聘禮,想必也是不會拒絕了。”
什么聘禮?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