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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是我娘,為何,為何要一再逼迫我?”
肖蝶兒瘦的幾乎脫了形,眼窩深陷,顴骨凸出,整個人好似一具行走的骷髏。
她蒼白的臉滿是悲愴,眼淚從眼窩汩汩而下。
“是你一直在逼我!”
肖老太太一臉的淡然,側目看向自己的女兒,“既然生為肖家女,便該做肖家女該做的事情。可你呢?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你當初逃婚,毀容、瘸腿、嫁給一個農夫,給肖家惹了多大的簍子?肖家是花了怎樣的代價才將它平息?”
“芽芽總算容貌不俗,本可以借肖家高嫁京官,也為肖家出一份力,你卻不等她出孝期便將她嫁給一個土地主,如今她被害眼盲,你這個當母親的不該負責嗎?”
肖蝶兒痛苦的閉了閉眼,眼淚滾滾落下。
“如今,安柏有機會榜上大樹,日后升官發財指日可待,你有什么好不滿?”
“呵呵呵,升官發財?靠出賣色相嗎?娘,您讓安柏去伺候一個老男人?呵呵呵,您可真是我的親娘!”
肖蝶兒猛地睜開眼睛,“安柏絕對不可能去!死也不可能去!”
“這由不得你,我讓安柏選。”
肖老夫人臉色掛上一個諷刺的笑。
“去了,高官厚祿,還能拯救瞎眼的姐姐,不去,娘死姐受辱,你說,他會怎么選?”
老太太往前逼了一步,“你可知,如今你的芽芽過著什么日子?一個容貌不俗的瞎眼少婦,被你選的好女婿用香控制,一點朱唇萬人嘗,那滋味想必不太好受。”
“你是要兒子,還是救閨女?”
“啊!嗚嗚嗚。啊——”
肖蝶兒悲慟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好似將窗外偷聽少女的心一刀劈成兩半。
一片漆黑的周圍,只剩下親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芽芽!”
“安柏!”
“娘!”
芽芽發出一聲短促的輕叫,猛地坐了起來。
廊下閉著眼的巨隼猛地睜開眼睛,發出一聲低沉的嘯聲。
芽芽不由捂住臉,想著夢里肖蝶兒絕望痛苦的樣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大夢太長,有很多她已經記不清楚,只有那被熏香控制的恐懼深刻心頭。
經過衛望楚每日的針灸和熏藥調理,那些被各色男人支配的噩夢漸漸淡去了,她的腦海里被勾起了另外一些斷斷續續的記憶。
這是肖蝶兒死前的幾天,她那時候還不知道鄭濟陳將她出賣,熏香一熏,她意識全無,熏香一過,她記憶不在。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她被自家相公出賣了。
肖老夫人早就知道她過的是什么非人日子,她不但不施救,反而利用她的事情給安柏施壓,叫安柏屈服。
“啊!”
芽芽壓抑的大喊一聲。
安柏,她的安柏曾經為了她——
不敢想!
心里激蕩的好似有萬只雄鷹被網住了,四處找尋逃脫的點,四處亂撞,卻四處碰壁。
痛苦、折磨、抑郁、煩躁。
芽芽在床上坐不住了,跳下床,在床前來來回回的踱步。
來來回回,走了上千遍,腿都軟了,依舊不能壓抑心里那激蕩的情緒。
少女走到窗前,猛地打開窗戶。
四月底陰涼的夜風帶著霧蒙蒙的水氣吹到她的臉上,少女頓時一抖,情緒卻終于一涼。
“做噩夢了?”
低沉的男聲。
芽芽轉頭看著他,一襲黑色夜行衣更顯得他身量頎長,素日里半披散的長發齊齊攏在頭頂,露出修長的脖頸,低頭的瞬間微微彎曲的弧度帶著一絲靜謐的優雅。
“你可有查到你要查的事情?”
男人搖頭。
“不過是些過往,查到不查到無關緊要。倒是你,你似乎對肖家很是仇視?”
芽芽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你的身世怎么會無關緊要?你自己不想知道真相嗎?”
男人靠在墻上,微微側頭,細長的眸子閃著淡淡的亮光。
“真相?什么是真相?”
“比如,萬一你真的是肖夢兒的兒子呢?”
芽芽歪頭看他,“我琢磨了好久,你說外祖母似乎早就知道先太子謀逆的事,那只能是我大姨肖夢兒告訴她的。”
“你不知道我大姨這個人,心思縝密,如果她早有安排,救下自己的兒子也是可以想像的。”
男人眉眼一彎,“那又如何?”
“那你便是當今皇上的親孫子,皇親國戚,肖家是你的母族,和你同氣連枝,將來自然要靠著你青云直上。”
衛望楚輕笑出聲,“你在擔心我會和你為敵?”
芽芽不吱聲,默默的看著他。
若真是這樣,衛望楚日后會是什么選擇的確值得商榷。
男人轉過身,面對著她。
“就算那是真相,一個被祖父親自下令絞殺的孫子算什么皇親國戚?一個被母族拋棄的棄子,如何同他們同氣連枝?”
芽芽仰頭看他,彎月正落在他頭頂,好似發髻上插了一根白玉彎月簪。
“何況,那未必就是真相。”
“我自記憶起,便跟著師傅東奔西走,看似走的毫無頭緒,其實踏遍了大周朝的邊防線,在各個地方都留下了少年神醫的名聲,其實那都是師傅救治的,卻偏偏落在了我的名下,將一眾將軍、士兵、百姓、官貴籠絡于藥下。”
男人的雙眸黑白分明,看似清澈透亮,又好似罩了一層濃霧。
“我的人生似乎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安排好的,也許下一步,他就要為先太子平反,然后曝光我的身世。”
“他是誰?你師傅?”
“不知道。也許,我師傅只是他的一個棋子也說不準。”
衛望楚摸了摸少女的頭,理了理她披散的發。
“師傅夸我醫術大成的那天,他便失蹤了。”
看著呆滯的少女,男人忍不住輕聲一笑。
“在我大概十幾歲的時候,意識到我的一切似乎都是被安排好的,甚至我遇上的每一個人都似乎是被安排在那里等著我的。于是,我便開始誰也不相信,包括我師傅。”
“我背著他建立了一些只屬于我的組織,散了很多魚進到不同的水里,想查一個真相,沒有頭緒。”
“師傅消失后,我尋了他很久,也找不到,好像這世上就查無此人。”
男人輕輕一笑,“我跟他在一起十六年,可他留給我的信息全是假的,他的出身,他的過往,甚至他的名字。”
芽芽仰著臉看著他,心頭忍不住一緊,心底隱隱的發出絲絲的疼痛。
一個被從頭欺騙到尾的人生。
一個被無形的手牽引著走向某個固定點的人生。
如同一個**控的傀儡。
男人的溫熱的大手覆上少女的臉頰,拇指無意識的擦去她眼角已經干涸的淚痕。
“不管人生被什么控制,我就是我,身世出身、真相陰謀,是我想要去探究的事實,但是它左右不了我的判斷和選擇。”
“你是我的選擇,永遠是。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就算我是肖夢兒的兒子,是肖家的外孫,但是只要你想,我就會將肖家踏平。”
男人的話輕柔,卻又字字千金。
芽芽的心軟的幾乎要化成水。
男人卻忽然抬手用力敲了敲她的額頭。
“別急著感動,如此容易被感動,肖老太太分分鐘拿下你。”
心頭一顫,芽芽捂著頭,略帶尷尬的看著他。
男人一笑,“放心,我不是肖夢兒的兒子,和肖家沒什么瓜葛。”
芽芽一雙大眼睛自然張開,咧嘴一笑,“確定?你查到什么了?”
月光下的少女,眼里不僅有星星,還有月亮。
“確定。”
男人寵溺的一笑,“你做什么噩夢了?為什么這么煩躁?”
芽芽低下頭,避重就輕的道:“剛剛是陷在夢里的情緒里出不來了,現在已經好了。”
總之,絕對不讓大夢里的舊事再發生就是了。
爹沒死,娘沒病,安柏更不會去以身飼狼,她,也不會再重蹈覆轍。
還是不愿意說她的心事。
衛望楚摸摸她的頭。
少女忽然抬頭問道:“你下午不是去給肖二爺和肖二夫人診病了?他們中了什么毒?”
男人審視的看著她。
“你知道肖二爺夫婦中了毒?”
芽芽瞥了他一眼,轉過臉看著廊下打瞌睡的巨隼。
“我猜的。二舅舅這么多年四處求醫,又不斷的納妾娶姨娘,為的不過是想要個兒子,可他也不是一直便不能生,后來忽然變不能生了,我猜應該是中了毒。”
少女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你知道嗎?二舅舅的一個外室,是曾經生了兒子的,只是那兒子沒養活,不過一歲多久夭折了。”
衛望楚道:“什么時候的事?”
芽芽算了算時間,“十幾年前?那孩子如果活著的話應該是比肖香兒大一兩歲的。”
男人道:“肖二爺的毒是十一年前中的,想來對方應該是查到了外室的事情,殺了那孩子,又直接給肖二爺下了毒,以防再有外室生子。”
十一年前?
那肖香兒?
“肖二夫人呢?她的毒是什么時候中的?”
“生了肖香兒之后。”
芽芽一雙杏眼微轉,“那你知道肖香兒是誰的孩子?”
肖香兒生的杏眼梅腮,是典型的肖家女模樣。
“肖家也沒有旁支,難道——是肖大爺?”
深情人設的肖慎之?
據說,他對肖大夫人錢氏很是專情,后院里只有婚前的兩個通房,成親后不是在大夫人的主屋里過夜,便是在前院書房,極少踏入那兩個通房的房間。
衛望楚淡淡一笑,“左不過是肖慎之、肖文父子中的一人。”
“肖文?不可能,那時候他才十二三歲。”
男人挑眉,沒有說話。
芽芽忽然拍了他一下,“你還沒說他們中的是什么毒呢?“
衛望楚掃了一眼胳膊,“和我師傅的一味毒藥極其相似,奪人精魂,再難受孕,名為精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