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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了正午,陽光正烈,芽芽被烤的有點頭昏。
走慣了的鄉間小路,今日走起來顯得格外的長,腿都走軟了,還沒走到。
小米在林間飛來飛去,飛到前面又折返回來看看少女,不耐煩了,又飛到前面去。
來來回回,折騰了幾十個回,終于到了武家莊。
路又顯得有點短,早晚還是走到了。
少女一路低著頭走,應該快到了,一抬頭卻有點懵。
這是哪?
迷路了?
算起來她已經好些日子不來了,這里發生了好大的變化,變到她有些認不出。
往回倒了一個路口,抓住一個樹蔭下乘涼的漢子,問道:“大叔,請問,衛大夫家怎么走?”
那漢子一指里面,“就那家。”
在一連三排的白墻黑瓦房旁邊,終于看到了衛望楚家矮小的的院門和兩間茅草屋。
道了謝,芽芽快走走了進去。
站在門口卻又有些猶豫,抬手要敲門,又頓住。
來來回回,幾個折騰,街邊的漢子都有些不耐煩,“姑娘,你倒是敲門啊,衛大夫人很好的,不要怕。”
芽芽才要說什么,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轉眼極高的男人便策馬而來,在門口猛地剎住,一個翻身跳下馬來。
“怎么這個是來了?熱不熱?”
說著打開門,拉著芽芽的胳膊拽了進去。
這動作太親昵,驚的胡同口看熱鬧的漢子下巴差點掉下來。“乖乖,俺說衛大夫怎么一直沒找呢,原來是有這么好看的相好的。”
“去,去那邊樹蔭下坐著涼快一下。”
少女乖巧的走了過去,面色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男人栓好馬,從馬背上拎了一個麻袋下來。
“剛摘下來的西瓜,在井里冰鎮過了,正好吃。”
“怎么了?”
男人一邊切西瓜,一邊細細看著少女的表情。
“才和我分開就想我了?”
略帶戲謔的語氣,芽芽頓時臉色有點紅。
她忽然這么跑過來是干嘛?
就因為王家姑娘要來提親?
“吃西瓜吧,大中午的走過來,曬黑了都。”
男人故作輕松的一笑,指了指少女微紅的臉,說不上是曬紅的,還是羞紅的。
芽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曬黑了嗎?
以前天天在村里瘋跑,也不管曬黑不曬黑的,現在……
咬了一口西瓜,冰爽、清甜。
“我想來和你說點事,那個衛望溪和衛望江在家嗎?”
衛望楚搖頭,“不在,都去鎮上讀書去了。”
少女應了一聲,“我,我,我。”
“我”了半天,竟然一句也說不下去,比和肖蝶兒說的時候難多了,完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男人那毛巾擦了擦手,搬著椅子微微靠近了她一些,歪頭看著她。
“你想和我說你夢里的事情?”
少女一愣,怔怔的看著他。
“你,你,你聽到了?”
衛望楚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你說過,從小便耳聰目明,常常能聽到常人不能聽到的。”
少女手里的西瓜“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你,你都聽到了?”
男人撈起少女的手,又拿起一側的毛巾擦了擦她手上的西瓜汁。
“真不是故意的,堵都堵不住,你的話硬鉆進去的。”
這話說的頗為無賴,可芽芽卻完全沒有心情怪他無賴,一張臉頓時變得慘白,烏黑的杏仁眼飄飄搖搖,睫毛好似飄在無底深潭上的孤舟,起伏不定,搖擺不停。
“我,我,我……”
雙唇微微顫抖,少女下意識的想解釋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男人抓緊了她冰涼的手,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
“芽芽,看我。”
少女瞥了他一眼,立刻閃躲的低下頭,看著他的大手握著自己的小手。
心好似被什么瞬間擊穿了。
他一直都知道!
衛望楚輕嘆一口氣,“芽芽,我覺得你娘說的很對,那只是你的一個夢,盡管在你看來它很真實,可它依舊是一個夢,你在夢里經歷了另一個芽芽的人生,可你是你,她是她。”
少女搖頭,眼里倏地起了一層霧氣。
“不,不是的,那,那就是就是我。”
聲音顫抖幾乎不能成話,幾乎是單字蹦出來。
男人抬手,輕輕攏住少女顫抖的肩膀,壓到自己懷里。
“就算那是你,又能如何?芽芽,那并不是你的錯,那些對不起你的人,曾經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一個也不會繞過。”
就算是你,又能如何?
少女雙手捂住臉,霧氣凝結成水,從指縫里流了出來。
“我,我臟!”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擠出來這個字。
這是打在少女心底最深層的恐懼,她有一個骯臟的靈魂。
衛望楚看著少女指縫里洶涌的水漬,眼底一片深沉。
“不,芽芽,你不能這么想,因為你一點都不臟,你只是經過了那個夢,覺得自己臟,就像衣裳經過了塵土漫天的小路,你覺得衣裳上沾了灰塵,可其實衣裳是干凈的,只是你覺得它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芽芽,那只是你覺得,在我看來,你比任何人都干凈,干凈、純澈,一如新生的嬰兒。”
芽芽捂著臉默默流淚,一聲不吭。
男人想把她的手拿下來,卻不忍心用蠻力,只好放棄,轉而伸手將少女攬了個滿懷,將她的耳朵緊緊壓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你聽,芽芽,你聽,我說的都是心里話,你是我見過最純凈的姑娘,從開始到現在,從來都沒有變過。”
“那天,聽你說起你的夢,我便常常在想一個問題,我從你八九歲就開始把你放在心上,為何你的夢里我只出現了那么少的時間?我都在干嘛?我怎么可能讓你經受那種折磨和苦難?”
“所以,它不是真的,它就是一個夢,因為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所以在你的大夢里,就把我自動忽略了。”
他們才認識了幾個月,他說他愛了他好多年。
他知道她的噩夢,知道她的不堪,知道她的骯臟,可他說他愛她。
少女的心忽然就從冰水里躍了出來,好似照到了陽光,冰寒暫消。
男人的聲音忽然透出一絲委屈,“芽芽,我愛了你那么多年,可你真的一點都沒注意過我,就連你的夢里,我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忽然用力摟進了少女的肩膀,那力量大到好似要將少女擠碎。
疼,少女卻有些甘之如飴。
“芽芽,你想報的仇都交給我,你想殺的人都交給我,好不好?”
少女輕輕搖頭,帶著濃重的鼻音道:“我要自己來。”
男人懊惱的哦了一聲,又用力擠了擠少女,“那你嫁給我好不好?”
少女忽然放下捂著臉的手,“你真的不介意?”
男人看著她黝黑的眼眸,“不介意,若真的是我,不會讓你嫁給鄭濟陳,若真的是我,在山上救下你的時候,就不會再送你回鄭家,若真的是我,哪怕把我的眼睛換給你,也會治好你的眼睛。”
少女眼里霧氣再起,淚水瞬間又從眼角流下。
他說,哪怕把他的眼睛給她,也要治好她的眼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