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兒所里的孩子,暫時有阿瑤照看。
村里人聽說了香蘭在這頭生產的事,抽空過來看望,陸續接走了孩子。
屋內傳來香蘭隱忍又虛弱的呼痛聲,聽的人格外揪心。
那女子自顧自的跪地祈禱,口中念念有詞,混雜著香蘭的痛苦聲音,攪擾的人更加心煩意亂。
阿娘忍不住心頭的火氣,上前推了一把跪在地上的女子,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
“你能不能別在這里礙眼,她今日這般受罪,還不都是你惹的禍,你這般害她,我看你不是來報恩,怕是來報仇的。趕緊出去行嗎。”
那女子一時不查,跌倒在地,大大的眼睛充滿了疑問,與委屈。
她鬧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惹的陸聽風和他的家人對自己這樣不善。
她不過是遵循自己的誓言,為陸聽風當牛做馬,報答他解救自己全族的恩情罷了。
怎的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做錯了,連自己為他的孩子祈福,他們都不允許。
小姑見阿嫂動了手,上前想將這女子推出院子,卻從外面竄進一個卷發的少年,攔在了小姑面前。
滿身的戒備,小狼崽一樣護在女子身前,雖單薄瘦弱。
但渾身散發出的保護欲,卻叫人覺得很安心。
見眾人沒有下一步動作,他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僵。
轉身扶起女子,一言不發的扯著她往外走。
待離了眾人的視線,才放開手,教訓起自己的阿姊來。
“與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去招惹他們,他自己都說了救我們不過是順便,你當我們會在這里留一輩子嗎?
別忘了你是溪草部族的人,早晚有一天,我會從拾溪草部族的榮光。”
話落抓著女子的肩,狠狠的搖了兩下,似是想要將她晃醒。
“可如今咱們寄人籬下,你也早就不是溪草部族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了。
求你別任性了,多為眼下的情況想想。”
女子聽了少年的話,十分欣慰的撫著少年的面頰。
“霍爾,你長大了,阿姊何嘗不知今時不同往日,正因為知道,才要這般行事,你難道看不出,這村子有多大的能量嗎?”
十分嚴肅的望著眼前的少年道。
“你若想從拾溪草部族的榮光,就必須靠上陸家村這棵大樹。”
姐弟二人走向住所,“你說的話阿姊記下了,不會再讓別人難堪了,你也聽阿姊一句,去他們的族學吧。
其他牧民的孩子已經有去的了,他們不會拒絕你的。”
少年有些抵觸,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女子檢查套索,又拿了弟弟防身的武器,出門直奔后山,打獵去了。
這頭香蘭久生不下,力氣也逐漸耗盡,血水一盆盆的從里面端出來,家人都急的團團轉。
本就是還未足月的早產,又拖了這么久的時間,若是再生不下來,大人孩子怕是都有危險。
阿婆拿出了以防萬一的秘藥,這藥能幫香蘭快速生產,但副作用也極大。
它會破壞女子宮房的根基,最遭的情況,是產婦生下孩子會血流不止。
最好的結果,也是產婦宮房受損,以后再難有孕。
這是高門大戶里的產婆常用的藥方,在那種地方,肚里的血脈比產子的婦人金貴百倍。
所以這藥的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計,但這是在陸家村,每一條生命都是珍貴的。
阿婆不敢擅作主張給香蘭用藥,只說了方案,讓大家快做決定,因為香蘭和孩子都等不得了。
驚蟄好想沖上去,將剖腹產的法子說給他們知道。
但她也知道,在這個連簡單的外科手術都沒有的詭異時空里。
她若是告訴大家,要將產婦的肚子剖開,取出孩子,還能保產婦不死。
會是多么驚悚怪異,震碎三觀的想法。
大家都無法替香蘭做決定,此時能做決定的只有二叔。
數雙眼睛一起望向二叔,驚蟄緊張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香蘭蠕動嘴唇,艱難的說,“要孩子。”
二叔絲毫沒有猶豫,“別聽她的,我要香蘭。”
現在不是保大保小的時候啊,現在是阿婆告知用藥后果,讓大家做好心里準備的時候啊。
這藥已經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了,現在只能祈禱神佛護佑,香蘭不要產后大出血就好。
阿婆也不耽誤,打開隨身的木盒,從里面取出一枚烏黑的藥丸,只掰下一半,用水化開,給香蘭喝下。
眾人退出屋子,騰出空間,二叔卻始終不肯離開半步。
屋里只傳來香蘭微弱的痛呼聲,眾人的心擰做一團,都替她捏著一把汗。
仿佛感受到緊張的氣氛,一向活潑好動的芒種和幾個月大的小弟都異常的乖巧聽話,安靜的出奇。
不多時房內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眾人爭先恐后的涌進房里。
沒人在意剛剛降生的嬰孩,齊齊看向已經虛脫的香蘭,滿臉擔憂的詢問她的情況。
阿婆并未放下心來,將眾人趕離屋子,將燙煮過的剪刀遞給陸聽風。
“給你女兒剪了臍帶吧,先將孩子抱走,你娘子的身子虛,需得過了今晚,才能判斷這藥帶的遺癥,會不會讓她有生命危險。”
二叔不為所動,“我在這里陪她。”
陸醫婆沖阿婆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在勸。
叫來了阿奶給孩子剪了臍帶,擦洗干凈裹嚴實了抱出屋子。
阿娘忙接過孩子,抱進還燒著火的小廚房里,驚蟄趕忙跟上。
屋里暖和些,阿娘掀開襁褓的一角,露出一張紫紅色的小臉。
雖然同小弟剛出生時一樣不怎么好看,但阿娘卻異常喜歡,心肝寶貝的叫著。
絲毫不理會在小姑懷里,伸手找她要奶吃的小弟。
天色暗了下來,育兒所里也住不開,二叔與阿婆留下照顧香蘭。
其他人便回了家,剛走出院門,就被門口撲棱著翅膀的松雞嚇了一跳。
左右無人,想來是哪位村鄰獵來給香蘭補身子的。
還未到狩獵季,不好明目張膽的送來,便放在了院門口。
小姑提起松雞,咔嚓一聲扭斷了脖子,將懷里已經睡熟的芒種交給驚蟄。
“你們先回,我將這雞給香蘭燉上再回。”
阿奶點了頭,三人一人抱個孩子,摸黑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