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聽聞藍云這話不由的思量著那句桃花人,而這時藍云已經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撥了下浴盆中被浸泡了的花兒:“先前的事,很抱歉,我該守著你的。”
寧兒一頓忙說到:“這話怎么說的,我不過是個風塵女子何勞您如此……”
“怎么就不勞了呢?”藍云輕聲說著,伸手撥弄著花朵在褐色的藥汁浴水中漂浮:“誰生下來就是風塵女子了?只不過是世事難料吧!”
“藍,藍云,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寧兒咬著唇問了出來:“我遭逢變故,幾乎看到的都是冷酷的雙眼,見到的都是無情的嘴臉,為什么你會對我這么溫柔?我記得之前,那人和你要我,你也不曾在意,更不曾看我一眼……”
“你是我怪我沒攔下嗎?”藍云說著捏了朵花起來,水珠滴答著落在褐色的水面上,將未止的漣漪繼續。
“我沒……”
“我喜歡聽曲觀舞,那日去,老鴇子說有一人的舞極合我的喜好。我謂之難得,便想一觀,只是我亦有心事,思緒紛紛,那人說是你與他是故人,我無心擾之,也就沒在意。至于為什么后來……你和我三弟不是有份緣嗎?你能令我那不動情的三弟動情,令不歸家的三弟歸家,這些難道還不足以我對你好嗎?”藍云的聲音輕輕地,帶著慣有的溫柔氣息。
“哦。原來是這樣。”寧兒輕聲接著話,“多謝您的照拂了。”
“多謝?”藍云忽然眉一蹙,手中的花落進了盆中:“不必和我說謝謝。”
“恩?”寧兒不解的看向藍云,卻見他眉眼中似是憂愁又似是不快。
“你雖和我三弟有緣,但我勸你收了心思吧,他的人生你怕是沒有可能……”
“是不是想說我沒有資格相伴,對吧?”寧兒嗤笑著打斷了藍云的話:“我知道,我是什身份,我沒有資格,縱然之前我算不上風塵女子,可現在是了。你們這什么江湖盟主,什么江湖第一,怎會容我這樣一個女子去沾染?就好比名門不恥賤民,像我們這樣的女子不過是玩物罷了,我懂!”
藍云的手捏上了浴盆的邊緣,他臉色有點發青,但話語卻似夾雜著無奈:“你知道就最好,所以你別……”
“所以你放心,我不求別的,我只是不想被他忘記,我可以面對他說不要我,但是我不能接受他忘了我。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啊,我怎么能讓他忘記了我……”寧兒說著淚落了下來,可這時她卻聽到了“啪”的一聲,浴盆的邊緣竟被藍云生生掰下了一塊來。
“這……”寧兒吃驚的帶著淚看著藍云,而藍云轉了頭顱,只留下后腦勺給寧兒。當寧兒一個呼吸,他又轉過頭來,看著寧兒輕言:“好了,出來吧,差不多了。”
出去?我這衣裳是濕透的,我如何……
寧兒為難的看著藍云。
“好了,我走了。你快把衣裳換下吧,一會我讓下人送來食物。”藍云說完就走了,沒有絲毫停留。
寧兒看著房門被掩上,低頭看著那浴盆上缺下的一塊空檔,心里怪怪地:她想到他那毫不停留的身影,可笑著自己的多心,多情。可看著那塊被他掰出的缺口,心中又不解著藍云這是生的什么氣?
難道是他見自己執迷不悟而動了怒嗎?
寧兒胡亂想著從浴盆里出來,奔至床前準備換衣。可是,床上除了一張攤開的布帕,什么也沒有。
換衣?拿什么衣服換呢?
身上涼涼的寒意,讓我寧兒看向那件鋪散在桌上的白衣。
換嗎?
她終于脫下了濕漉漉的衣裳,用棉布擦身后,穿上了那件花衣。因為沒備褻衣,那花衣就貼著她的身,沒有阻隔的服帖在她的肌膚上。
寧兒走向銅鏡,盯著鏡中那美麗的衣裳。她想起了在宮里就寢時的錦衣,它們綴著花,嵌著絲,繡著福圖。她曾覺得它們很美,可是此刻她覺得它們很俗,仿若身上這件花衣才透著靈氣,合著大雅,才堪堪與她相配。
對著鏡子,旋轉了身子,花衣輕旋。
原來是我將自己當做了那桃花仙子。桃花衣配桃花人?寧兒笑了,笑的有些凄苦:我現在只是一個落魄的公主,一個下賤的妓女,一個被羽遺忘了的人,哪里談的上仙子?
“砰砰”有人敲門,寧兒去開了門,立刻有下人提著食盒進來,在她的面前一一的將餐飯擺在了桌上。
“姑娘請用,稍后燕兒來取。”那稱自己燕兒的下人說完就出了屋門。
寧兒看著那些精美的食物,去了桌前就坐。她顫抖的拿起了碗,拿起了那副銀箸,她的淚混合著飯食進了口。
味蕾的滿足,精致的菜色,讓寧兒流淚,她恍然發現她貪戀這樣的感覺。
當用餐完畢后,那叫燕兒的帶著下人收拾了碗筷后離去,寧兒目送著她們消失在桃花林里想起了自己在宮中的日子。于是她看著窗外的桃花林,想著記憶中的一切,那一幕幕美好的一切。
“爹,您能確定嗎?”藍云坐在椅子內,皺著眉。
藍盟主背對著藍云搖了搖頭:“說實話,我吃不準。”
“您吃不準?她看起來和我娘那么像,您竟然說吃不準?”藍云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難道爹真的把娘都忘干凈了嗎?”
“砰”的一聲,藍盟主拍了桌子,他回頭看著藍云:“老三不懂事要氣我,難道你也不懂事了嗎?我忘了你娘的話,我這些年都在做什么?”
“可是你卻見她之后無法肯定……”
“我當然無法肯定!她看起來,像,可是又不像,你們弟兄都有著我的眉,我的眼,你們娘的鼻和唇,可是,可是她不同,我一眼看去,就仿佛看到了你娘,可是,可是我這些年從來就不知道我還有個女兒!好,退一步,就算你娘當年騙了我,孩子沒死,她是!可也不對啊!倘若她是我的女兒,你娘呢?你娘怎么會讓她流落到青樓去?還有那個容艾!他怎么會讓你娘的孩子變成一個妓女!我現在要做的是查到這個丫頭的身份,可是我先后派出去的人到現在還沒有音訊!你叫我確定?我怎么確定?我現在都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用她給我布局。”藍盟主的肩膀在抖動著。
“用她布局?”藍云眉眼一凝:“爹的意思是說那幫找事的宵小,還是說……容叔?”
藍盟主看著藍云嘆了口氣:“都有可能!你說你見她時,她一甩手便有氣浪如刀襲來,可是我探過她的氣息,試過她的脈息,她不但不會功夫,更無內力可言。本來我想借老二的手試試,她是不是隱藏了本事,可是你卻尋來心急火燎的救了她,倒讓我無法試出她是不是……”
“爹!您知道柳兒帶錯人的事?”藍云直盯著他爹的眼眸。
“柳兒從我門口帶走的人,我能不知道嗎?”
“爹,您怎么能……”
“什么叫怎么能?我不過順著這個意外想試下她而已,又不會真的看老二傷了她!”藍盟主一臉的沉色。
“爹,您有沒有想過,她要真是我妹妹呢!”藍云有些動怒一般:“她和三弟已經那般,現在三弟忘了她,這事也總能撇開,難道你要二弟他又……”
“妹妹?你別太天真,上一次當還不夠嗎?”藍盟主說著用手指著窗外:“你看看老二成了什么樣子!是誰讓他成了這樣?難道你想我看著再來一個廢了老三嗎?還有,你以后少在那里容叔容叔的念叨,上次的事,我看八成就是他!”
“爹,我不信,雖然容叔自離去后,我再見不得,但是我不相信容叔是那樣的人!還有爹,到底你們當年做了什么?為什么我娘沒了,生死不知卻要對人說她已經死了?您總叫我們勿對人言娘親,可為什么每年又要這樣大張旗鼓的去祭拜娘?那墳冢里到底有沒我娘?還有容叔又到底因何弄的你不許我提他?對了,江湖上傳言,每年一個大家的滅門與咱們藍家有關,還說這和我娘有關,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藍云急切的問著,這些問題早在他心頭盤旋多年。
“別問了,說給你也沒用,江湖上的滅門事在我看來和你娘不會有關,我倒覺得會是你口口聲聲念叨的容叔做的。至于你娘,我現在有的時候都在想,她到底是生是死?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藍盟主說著有些頹廢般的坐到了椅子上。
“可是爹,我已經不是一個孩子,有些事你說了要告訴我的。”藍云不甘心的問著。
藍盟主本在扶額,聽到這話抬頭看著藍云說到:“我是做了什么孽啊,你們三個,哪個叫我省心了?你想知道那些事,可是你自問夠格嗎?別以為我不吭聲就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你什么時候把那些事解決干凈了,再來問我吧!我乏了,你下去吧!”藍盟主說著低了頭。
“爹!”
“夠了,你下去吧,對了,我看那丫頭和你倒親近,不如你問問看,看看她之前是什么身份,我實話說給你,這丫頭的身份我越查不到,越覺得有問題!別看她像,別看她會舞,我反正還無法相信她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