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內。
獨孤怙躺在病床上,眉頭緊皺著,面色痛苦,眼睛是緊閉著的,眼珠子卻不停地轉動。
興許是在夢中夢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曾淡一直盯著她。
女孩有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火紅的小嘴……火紅。
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曾淡拿手去探女孩的額頭,不免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按了床頭的急救鈴。
女孩的額頭滾燙的嚇人。
一個醫生跟幾名護士跑了進來。
“醫生,你看看她這是怎么了?昨晚明明退燒了,怎么現在又燒起來了?”曾淡著急地說著。
“別急。”醫生拿出體溫計,放在獨孤怙的肩窩里,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體溫計,甩了甩,揚起來借著光看了看數值。
“她發了高燒,而且還掉進夢魘里了,恐怕……”醫生頓了頓,“能不能醒來,就看她自己能不能定心了。”
“出了一個普通的車禍,還能進入夢魘?”
“這女孩心事很重啊。”醫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孩,搖了搖頭,轉而對曾淡說,“解鈴還需系鈴人啊,你多陪陪她吧。”
醫生走了出去。
曾淡看著獨孤怙。
小小年紀的,她到底受過什么傷害。
夢中。
獨孤怙深陷一團迷霧中,周圍暗沉沉的。
她拼命地跑啊跑啊,卻怎么也跑不出這詭異幽深的地方。
她急得哭紅了眼。
周圍黑乎乎的,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堆白色的霧。似乎在周圍的不遠處藏了無數只厲鬼,張狂著,叫囂著,手舞足蹈地呲牙咧嘴。
她的心狂跳著,無一不彰顯著她的緊張,害怕,那種感覺那么的真切。
師傅,怙兒還是很怕黑啊。
跑著跑著,她好像被什么東西絆倒了,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雙手、膝蓋處都被擦破了,紅紅的一塊。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沒有理會,想要撐著地面站起來,抬頭卻忽的看到在不遠處有一個人影。
她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奇怪的是,周圍的迷霧也隨之漸漸散去,露出了那人清晰的輪廓。
師……師傅?
“師傅!”獨孤怙欣喜若狂,正要上前。
“怙兒,別過來。”
獨孤怙停在原地,心中疑惑。
“怙兒,你離開師傅不過數日,此次師傅前來見你本就是違了天命,若再讓你看到我,師傅為你做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他頓了頓,“怙兒,該來的還是來了。”
獨孤南嘆了口氣。
“但是你一定不能忘記師傅給你說的,切記不要與他人滋生情感。”
“師傅……我……”
“怙兒,我還有好些事要交代你,你先等我把話說完。”
“怙兒,你從一出生就意味著你與他人不同,至于為什么,等你長大了就會慢慢懂了的。你與現在所接觸的這些人,不會有好的結果的。不同等級的人,是不得存在任何情感關系的,只有捕食,寄生;只有同等級的人才能利益共生。這就是生態系統中食物網的關系。即使是無意滋生,也必遭天譴。到時天命改寫,一切都會發生突變,到時只怕……師傅也救不了你啊。”
“可是,師傅,我……”
“怙兒,切記不要與一名身上有粉紅胎……”明明就站在跟前,獨孤南的聲音卻似乎離她越來越遠,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后面的話已經聽不清楚了。
“師傅,什么粉紅胎?”
回應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在這空曠的、不知何處的地方,總覺得有點滲人。
“師傅!師傅!師傅……”
師傅,為何你叫我等你,卻又毫無征兆地離開了。
師傅,為何你總是這樣?
沒有人回應她。
獨孤怙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師傅,你來了,卻也再一次離開了我。
淚水洶洶,卻趕跑了心中的恐懼。
獨孤怙站起來,面無表情的,麻木地走著,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去哪里,只知道拼命的走呀,走呀。沒有人能陪她,沒有人能告訴她這里是哪里,沒有人告訴她怎么可以走出這個地方。
曾淡看著病床上的女孩,驚訝地發現她的眼角竟然濕漉漉的,眉頭始終緊鎖著。
曾淡怔了怔。
“師傅,師傅……”床上的女孩虛弱地發出聲音。
曾淡聽不清她在叫什么,只以為她的身體又出了什么狀況。
他按了按急救鈴。
沒有人進來。
他再次按了按急救鈴。
依然沒有人進來。
“怎么搞的。”看著眼前的女孩,聲音越來越急切,他不免心中焦慮。
“你等等我,我去找醫生。”說著便轉身,要跑出病房。
不料,一只溫熱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低頭,看見獨孤怙小小的,白白的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他寬大的手掌。
“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女孩喃喃道。
曾淡錯愕。
“你說好的等你,我等了,為什么你還是離開了?”聲音中盡是委屈。
“好好,我一直都在。”曾淡坐下來,反手扣住女孩的手,握在他寬大的掌心里,“一直都在。”
夢里。
“阿怙,我來了,別怕。往我這里跑。”
一道聲音一直繞在耳邊,久久未散。
這聲音的主人……怎么那么熟悉?
她尋找著那道聲音,一直跑一直跑。
那道聲音一直引導著她。
“很快了,很快就可以出去了,阿怙,堅持住。”
獨孤怙咬了咬牙,繼續向著那道聲音的地方跑去。
她拼命地跑呀,跑呀……實在太累了……整個人感覺完全虛脫。
可她就是拼命地跑呀,跑呀……不計后果,不計得失。
你說,這種感覺,深陷迷霧,何時才是個盡頭?
你說,我能不能在這里放棄,一了百了,死了其實也是個解脫?
你說,如果我愿意為我的命運做斗爭,到死也不放棄,即使天命改寫,即使一切都發生突變,那又如何?
你說,為何我一出生就注定與他人不同?
可是我也想像個普普通通的人一樣啊。
有娘親疼,有爹爹愛,有兄弟姐妹保護,有朋友關愛。
你說,為什么我一樣都沒有?
如果這天命是注定的,那為何人們還要拼搏?
師傅,有太多的東西怙兒總想不明白。
“到盡頭了,你已經出來了,阿怙……別忘了我,我一直都很想你。”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她仿佛在迷霧里看到了不遠處的燈。
獨孤怙睜開眼睛,出現在她面前的是白晃晃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