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多木固商談數回，在奇楠城中也頗多走動。他身邊有高人，我不敢派人盯梢。據我所知，慶忌這次代表北方聯盟而來，只要奇楠宗加入北部聯盟即可，不用歸并于哪一個仙宗。他們給多木固開出來的籌碼，是將整個西肇大荒原都作為奇楠宗的領地。”

長天皺眉：“西肇大荒原遠不如稀樹草原富庶。”

黑崇明苦笑道：“確是不如，氣候亦苦寒。可是那里有通河紅泥，并且疆域之寬廣不輸稀樹草原。最重要的是，奇楠宗不用依附于任何仙宗之下，這才是讓多木固最心動之處。不過稀樹草原是奇楠宗祖地，我們在此已經定居近萬年之久，連祖先靈身都葬在這里。所以對于東遷之事，十位長老里面有六位是反對的多木固就任大牧首之后，也不可隨心所欲。”

廳中沒有侍女，黑崇明親自動手為他斟上一杯酥油茶，一邊道：“大人可尋到了老牧首當年留下的骨血？”

“找到了，你提供的線索無誤。”長天道，“我們抵達時，正好攔下了多木固派去的截兵。來此路上，我已經替他換了血，如今他已是純正的黃金血脈。”

黑崇明喜道：“舍棄了無用的人類血脈，他就能得到祖靈的承認，也有了競爭大牧首的資格。他，他此刻何在，我真想見他一面！”

“按我們事先議定的，將他留在了奇楠城以西的人類部落當中，部落的名字叫‘黑喉’。”長天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繼任大典在即，我們的計劃要加快進行才好。”

黑崇明趕緊應聲道：“是！”

長天伸指在橡木桌上輕輕敲擊，半天才道：“運抵奇楠宗的紅泥。也是來自北方聯盟？”

他知道了！此言一出，黑崇明駭然抬頭，恰好見長天面上含笑，眼中卻有鋒芒閃動，不由得背心一陣發涼，低聲應道：“是！”

長天盯住他，冷冷道：“黑崇明。你若到此刻還在騎墻。奇楠宗不日就會因你而亡。隱流至今為止還未真正大軍壓境，不過是因為我還念著昔年與奇楠宗有攜手御敵的情誼，并且我也向腓烈許諾。會對他的后輩照拂一二。可是奇楠宗一旦東遷，你以為我還會手下留情？”

他身上氣機越發凌厲，黑崇明面色轉白，咬了咬牙道：“是我做錯了！后繼的工作早已排好。今晚我就派人去迎小少爺。”

他雖然向隱流投誠，但北方仙宗向奇楠宗偷送紅泥之事。卻一直沒有通告給隱流，存的也是保留奇楠宗實力底細的念頭。若有萬一，他也想給奇楠宗留條后路。

長天想做的，卻是將他這條退路封死。令奇楠宗全心全意投順于隱流。

寧小閑此來，打的是商隊拜會黑崇明的幌子，也不好逗留太久。所以長天敲打過黑崇明之后。同他約下暗號，就返回神魔獄了。

這處廳中很快就傳出黑崇明呼喚侍女的聲音：“送客！”

他一向果決。不過這回手下人卻見到寧小閑和楊掌柜都離開之后，這位長老還在廳中坐了很長時間，才長嘆一聲，起身回房了。

寧小閑返回商驛館之后，也關緊了館舍的門窗提水沐浴，洗去身上風塵，這才閃身進了神魔獄第五層。

發絲上還在滴著水，她往自己口中丟了顆沙棘果，長天目光一動，突然捉住她秀頜，薄唇已經堵了上來。

稀樹草原連著許多戈壁灘，水果種類有限，沙棘就是其中一種。這植物對水土要求不高，產出的果子味道酸甜可口，很受草原人喜。原本現在還不是結果季，不過奇楠城外有一片熱沼地，氣溫比外界要高得多，這里的沙棘居然能夠反季節生長，這才結出了果子。現在全城斷食期間，沙棘作為本地特產卻沒有被禁賣，她今日游逛就買了許多回來當零嘴。

她猝不及防，他舌頭已經靈蛇似地探了進來，好一番挑｜逗糾纏。

這一吻親得她昏昏沉沉，等他挪開薄唇，果子已經被他奪在嘴里了。

她氣喘吁吁道：“魂淡！果子有的是，作甚搶我的？”這感覺真是不要太色｜情，快將她整個人都融化了。

“甜。”他親了親她的額頭，眸光卻變得黯沉。陰九幽在血肉熔爐中曾給他布設下幻境，里面那女子和寧小閑長得一模一樣，嘗起來的味道……亦是沒有半分不同，只是后頭的事不記得了，不然還可以對比……

陰九幽說過，這是擷自他的真實記憶。若這陰人所言是真，這一段記憶又是誰抹去的？

詢問眼前的佳人顯然得不出答案，徒增她的醋意罷了。

這家伙真被憋壞了？以前不分日夜地蹲在神魔獄里頭，也沒見他這樣急躁過。寧小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始終不明白，黑崇明長老為什么會向隱流投誠？我們都已身在奇楠城內，若其中有詐……”

長天搖頭道：“就算此計不成，以我之力也能保你全身而退，奇楠宗卻和隱流從此撕破了臉，黑崇明斷斷不會做這等蠢事。事實上若非多木固出爾反爾之后，黑崇明立刻托人來議歸降之事，我早發兵去攻奇楠宗了。他從投靠過來的第一天起，就該知道此事已經沒有了退路。”

“多木固畢竟年輕氣盛，只想讓奇楠宗自由自立。卻不知天下局勢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奇楠宗遷去了北方，隱流少一強力妖種，北方卻多了一道殺手锏。以奇楠巨象的攻堅之力，北方仙宗往南進攻的腳步勢必還要加快。北方聯盟強大了，也等若陰九幽強大起來，我如何能夠容忍？黑崇明就是想通了這一層關系，才主動來投。”

他的確曾對奇楠宗的大英雄、昔年好友腓烈有過承諾，要對奇楠后裔照拂一二。但那等承諾在天下大事面前，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對他而言，還沒有大舉進攻奇楠宗，已算是對老友舊誼十分顧念了。

“黑崇明知道，此次計劃若是失敗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他身為奇楠宗長老，絕不愿這延續了數萬年的血脈斷絕于此。因此最好的打算就是按計行事。”

她深吸一口氣道：“那么。多木固一旦確定了東遷的日子，我們就要殺掉他？”

“不錯。”他在她耳邊輕輕呵氣，無比親昵。說出來的話卻是殺氣騰騰，“明日老首領出殯，最遲到三天之后，多木固就會繼任大牧首。他定下東遷之日。即是他喪命之時！”

寧小閑咬了咬唇。奇楠宗的紅泥坑被毀，不投附于隱流卻要留在稀樹草原。豈非就是坐以待斃？多木固決不會這樣做的。照此推斷，他難逃一死了。

長天接著道：“若非奇楠城被祖靈護佑，涂盡那樣的魂修在這里施展不開手腳，我早已讓他控制奇楠族人去刺殺多木固了。哪需要費這許多功夫？嘿嘿，還派出隱衛去尋黃金血脈的下落！”奇楠族有自己秘傳的神通，一部分強者死去之后。神魂能化為祖靈返回駐地，護佑后人。這和民間的保護神非常相似，所起的作用卻要大得多，不僅可以驅邪除異，在戰場上還能庇佑奇楠族后輩，令他們力量更大、速度更快。

有祖靈鎮守奇楠城主殿，涂盡控制的活人只要一靠近這里，就會被立刻認出。并且連陰九幽發明的心盟血誓也不可使用，否則被種入了血誓之人，祖靈也能一眼看出他們身上被種入的束縛，若非如此，長天要控制黑崇明也會容易得多。

難得見他一臉郁卒，她不禁捂嘴輕笑。明明長天的修為已到了神境，卻不能在眾止睽睽之下直接出手將多木固殺掉，這對于向來崇尚以武力解決問題的神獸來說，難免感覺到縛手縛腳。奇楠族人雖然多數性格率直，但反過來說，這類人往往也喜歡認死理，若知長天殺掉了本族的大牧首，那是死剩最后一人也要抗爭到底的，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到那時再想讓奇楠宗歸順于隱流，就是癡人說夢。

就如同這一回通河紅泥泥坑被毀，鶴門主和瑯琊就反復分析道，北方聯盟走了一步臭棋，因為多數奇楠族人都能猜出毀壞泥坑的是誰，因此多木固東遷打算投入北方聯盟懷抱的決定，才會遭到極強烈的抵觸，只是因為萬里之內再無巨象必食的紅泥，這計劃才有部分實施的可能。有些族人甚至提議，寧可往西南而行跋涉數十萬里尋找紅泥，也絕不愿去北方聯盟的地盤。

這個提議聽起來很熱血卻不現實，多木固當然不會采用。

倘若在平時，他的計劃最終仍可能成功。

奇楠族是個崇尚血統的妖族，自來只有身上流淌著“黃金血脈”者，才具備繼任大牧首的資格。老首領只留下了兩個兒子，其中一個還是獸親，多木固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因此族人雖然不滿，卻多半最后會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