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發瘋后

第四百四十章 討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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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婉寧被推出河底。

隨著朱世禎的神魂進入‘河神’身軀之中,情況立即得到控制。

姚守寧見姐姐歸來,立即上前將她扶入懷中。

她的手指在碰到姚婉寧的剎那,那股柔和的力量立即消失,姚婉寧一被妹妹抱住,頓時將她摟住,大哭出聲:

“守寧——守寧——”

姚守寧心酸異常,輕輕拍打著姐姐的肩背。

在得知‘河神’之災的緣由,看到姐姐順利入河,夫妻重聚的剎那,她就有預感,此時災厄已解。

解鈴還須系鈴人。

可是這種解災劫的方法卻是使得自己的姐姐如此傷心,又令姚守寧難過無比。

“‘他’可能會真的與我分開了,守寧,我好難受——”

這場姻緣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就算一向擅長言語哄人的姚守寧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傷心欲絕的姚婉寧,她只能將崩潰大哭的女子摟入懷中,任姐姐放聲大哭,宣泄心中的郁悶。

洪水不再涌入,災劫受到控制,一部分洪水在朱世禎有意的引導下回歸江域,神都城的壓力陡然減輕。

但仍有一部分失控的洪流隨著盾破涌入城中,在街道四處縱橫。

柳并舟擦去嘴邊的血液,吃力的從廢墟之中爬坐起身。

盾光散去,天邊蓄積的烏云在災劫受到控制之后,逐漸散開,天邊顯出熹光,這漫漫長夜即將過去,太陽快要升起。

幸存的人們望著天邊的霞光,突然露出不敢置信的驚喜交加的神情。

滿身濕透的長公主還在命人強行破城之時,可怕的危機解除,一切戛然而止。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猜測著是不是柳并舟、孟松云及朱世禎聯手成功了,控制住了失控的‘河神’。

長公主正忐忑不安之時,突然內城之中傳來一陣騷動,她心中一驚,接著只聽到里面傳來開門聲響。

不多時,原鎮魔司首領馮振領了一大群人沖出城門。

這些人一見長公主等人并不停留,欲強行逃離。

朱姮蕊眼中顯出煞氣,提槍就攔:

“你們想去哪里!”

先前危急時刻,這些人緊鎖城門不開,使城外災民聚集,危機重重,此時‘河神’之危一過,眾人這才打開城門,長公主心中的惱怒自然可想而知。

她想要強行留人,但馮振兇悍非凡,且有鎮魔司的人從旁協助,最終成功逃離。

而原副首領程輔云則被朱姮蕊截留下來,被數支長槍架著脖子,跪倒在地。

“你們準備去哪?!”朱姮蕊神情不善,大有程輔云若不回話,她便提槍就刺的架勢。

鎮魔司名聲原本就不好,在長公主心中,他們便如神啟帝養的一條惡狗,神啟帝指哪,這條狗就要咬哪里。

而后來神啟帝決意‘與妖邪共處’之后,鎮魔司種種惡行更是罄竹難書。

他們做惡多端,很多人死不足惜。

程輔云見她眼中殺機閃動,不由苦笑了一聲:

“馮公忠于皇上,擔憂皇上龍體安危,此時急著出城尋人。”

他這話倒不是說亂講,朱姮蕊愣了一愣。

馮振為人陰狠毒辣,但他對神啟帝確實忠心耿耿,此時帶人出內城,看樣子確實不是為惡做壞事。

她心下一松,接著又冷哼:

“什么皇上?不過一個該死的糟老頭子,他早就退位,若他沒有死在妖王手上、沒有死于亂象,我也要殺他!”

她的怒罵聲令得程輔云縮了縮肩膀,接著又小聲的道:

“公主,我與北城兵馬司指揮使家的姚二小姐也頗有交情,看在姚二小姐的份上,您能不能放過我……”

而此時的另一邊。

災劫一過,洪流將至。

僥幸未死的神啟帝此時趴在一堆廢墟之上,罵罵咧咧的叫個不停。

這不是他有生之中第一次經歷洪災。

年初的時候神都城也鬧過一次災劫,可他那時高高在上,居于深宮之中,有宮人、內侍服侍,有護衛守護他的安危,一切井然有序,使他感應不到危險。

而此時他趴在已經坍塌的亂土堆中,頭頂無片瓦遮身,身邊洪流滾滾而過,渾濁的河水夾雜著大量的雜物沖過他的身體,雜物與沙砂堆碰撞間發出‘哐鐺’聲響。

不多時,神啟帝身下一條破斷的板凳被河水卷走,他趴著的地方頓時坍塌了一截下去。

泥沙滾入河中,湍急的水流吞沒他的下半身,險些將他卷入冰涼的水里。

“啊!!!”

老皇帝放聲尖叫,狼狽不堪的哭喊:

“救命、救命!”

眾生本該平等,可家國、社會次序一成,身份背景的不同使得不同的人之間命運截然不同。

比如神啟帝生于帝王之家,高高在上,自小錦衣玉食,不食人間疾苦。

而普通百姓日出而作,每日為養家糊口奔走,同時還要承擔高額的國家稅賦,苦不堪言,早就麻木。

可這一場浩劫卻將所有的次序打破,使得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淪落。

無數災民踉蹌著爬起身,躲避著洪流,根本沒有人理睬此時尖叫哭求的老皇帝。

“大膽!該死!”神啟帝見無人理睬,不由大聲怒罵,卻被逃命的眾人擠入水里,接著驚聲大哭:

“救我——”

河水裹挾著他前行,水里暗流卷著的雜物撞擊到他身上,使神啟帝遍體鱗傷。

但水里的落難者太多了。

此時普通人自顧不暇,又哪有功夫來救他。

神啟帝灌了不少渾濁的河水入腹,滅頂之感到來,他逐漸窒息,意識慢慢陷入模糊。

就在此時,突然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有一道熟悉的聲音遠遠的傳來,焦急的喊著:

“皇上——”

“皇上。”

這一聲聲呼喊有些耳熟,為首者像是他的心腹內侍馮振。

瀕臨死亡的神啟帝一聽這喊聲,也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力氣,腦袋鉆出水面,招手大喊:

“我——我在這——”

他以為他喊得很大聲,實則聲音細如蚊蠅。

接著‘嘩啦’聲響起,一波大浪打來,將神啟帝剛探出頭的身影再度淹沒。

但馮振也修習武藝,五感過人,耳聰目明,聽到聲響,頓時轉頭,并很快找到神啟帝所在的方向:

“好像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

馮振歡喜的道。

神啟帝心中一松。

他對馮振再了解不過,此人性情陰狠,但對他忠心,且他交待過的事此人絕對能辦妥。

昏昏沉沉之間,神啟帝覺得自己像是在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接著兩只手掌將他的雙臂擒住,一股力量從上抓來,一把將他提出水中。

有只手在他胸膛上按壓,許久之后,他‘哇’的吐出大口濁液,連隔頓的飯都吐出,神啟帝那口險些背過去的氣緩了過來,他大口喘息,睜開了一雙通紅的眼睛。

“醒了!醒了。”

馮振歡喜的高喊。

鎮魔司其他的人見此情景,連忙也跟著歡呼。

這片刻功夫,周圍已經被眾人清理出一塊空地,原本好不容易尋找到一塊避難之所的災民被驅趕,有些畏懼洪流,苦苦哀求的災民被鎮魔司的人兇神惡煞的推入水流之中,慘叫聲里隨即被洪水卷走。

馮振小心翼翼的將神啟帝擁入懷里,從身上掏出宮庭圣藥。

那丹藥一入神啟帝之口,隨即化為熱流,再加上馮振以體內靈力為引,為他催化藥力,使得神啟帝很快恢復。

他一蘇醒后,便見到了滿臉喜色的馮振,接著看到了周圍提刀而站的鎮魔司眾人,接著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此時的神啟帝狼狽極了。

水中混雜了泥沙穢物,他落水之時只畏懼死亡,顧不得其他,此時脫難才覺得惡心,之前灌入口中的污水不知有什么臟東西,而他全喝了。

老皇帝的頭上、臉上還有雜草,身上惡臭難當,馮振拿了帕子替他收拾,神啟帝獲救的慶幸轉而化為憤怒:這老東西,腿腳忒慢,救駕來遲,說不定心中早盼朕死,好等著扶新帝上位呢。

他生性多疑,又自私陰毒。

一想到這里,過往種種馮振的不如他意之處盡數浮上他心中。

許多曾經被他記在心中的疑點一一被他想起,而馮振的許多忠心耿耿之處被他選擇性的遺忘。

一件令神啟帝至今耿耿于懷的事情在他腦海之中閃現,他記得是柳并舟入城的那日,展現了神通。她

那是儒圣人第一次在神都顯圣,而當時馮振受儒圣人影響,跪在了儒圣人之下。

神啟帝一旦生疑,心中便再也遏制不住,他甚至止不住的想:馮振是不是早就背叛了自己,甚至私下里通柳并舟,想要扶柳并舟上位呢?

當日逆道陳太微行刺他時,曾說過要扶柳并舟登基為帝,馮振是不是早就投靠柳逆了?

他越想越是憤怒,剎時惡從心中起,恨意與落難后的難堪齊齊上涌,他突然抽出馮振掛間掛的大刀,‘噗嗤’一聲送入這對他忠心耿耿的馮振胸口,一下將馮振胸膛捅穿了:

“逆賊!”他大聲的怒罵。

馮振的手還在替他擦額頭的污穢,刀子入體時,他的動作一下僵住,他甚至根本感應不到疼痛,而是聽到神啟帝的‘逆賊’二字時,本能的解釋:

“皇上,我是馮振啊——”

他對神啟帝的忠心日月可鑒,怎么會是逆賊?老皇帝是不是生死關頭受了刺激太大,認錯人了!

“殺的就是你!”神啟帝面目猙獰,怒聲惡罵:

“狗東西,你這不中用的老物,救駕來遲,你是不是早里通外敵,投靠柳逆了?”

“我……我沒有……”

馮振手無力的下滑,還在惶恐的搖頭:

“我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絕不可能背棄您……”

“你還敢狡辯!”神啟帝大罵:

“當日柳逆顯能耐,你曾跪他——”

馮振的眼瞠倏地瞪大,他努力回想,終于憶起當日的情景了。

他受儒圣人威壓影響,迫不得己下跪,卻沒想到這樣一樁‘小事’,竟被神啟帝牢記于心,以至于引來了今日的殺身之禍。

“這……這是為何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臨死之前,他回憶自己的一生:他出身貧困極了,家中父母的模樣他記不得了,只記得貧苦衰老的臉,令他厭惡。

父母生了五子三女,但都養不活,女兒出生不久便被送人,幾個兄弟也過得很苦,有些被賣人為奴。

他懂事之時,宮中招攬內侍,父母商議要將最小的弟弟送進宮里做內侍。

那時的他還不懂宮侍是什么,只知能穿好衣裳,能吃飽肚子,因此他對弟弟心生嫉妒,夜里捂死了他,最終如愿頂替弟弟入宮。

入宮之后,他遭受凈身之苦,也在宮中感受過人心險惡。

他不是什么好人,為了爭搶入宮名額,親弟弟也能殺,在入宮之后也做了許多壞事。

可凡事卻有例外,他性情陰毒無情,對父母亦是情感淡薄,可他一生卻對神啟帝忠心極了。

內侍本來不掌權,他的一切全靠神啟帝提攜,神啟帝任命他為鎮魔司之首,使他有權可掌,有事可做。

他原以為神啟帝對他有知遇之恩,將其視為明主,甘愿淪為他的走狗,卻沒料到神啟帝的陰毒遠比他更甚許多。

“天理循環——”馮振突然慘笑。

神啟帝一聽他這話,心中更加厭惡,握緊刀柄,抽出再送,刀子入體,‘噗嗤’聲響中,血液四濺,馮振的瞳孔很快放大,臨死之前,他嘆息:

“果然有報應啊——”

隨即咽氣倒地。

血濺了神啟帝一頭一臉,他見馮振已死,還不解恨。

事故發生得太過突然,馮振尸身‘嘭’聲倒地,隨即被咆哮的洪水卷走,只留了大灘腥臭的鮮血灑在土堆、神啟帝的身上。

滿頭是血的老皇帝手握著大刀,鎮魔司其他人臉上的笑意僵住,見到皇帝的冷眼,俱都驚恐的退后。

而此時遠處的朱世禎見情勢稍微可控,姚婉寧回到姚守寧的身側,安危再無需他擔憂。

已經骷髏化的孟松云從地面坐起身來,黑氣重新涌入他的身體,化為豐盈他軀骨的‘血肉’,令他恢復原本的模樣。

朱世禎有些愛憐的看著這個結義的弟弟,臉上露出笑容。

他結合了‘河神’的記憶,自然知道未來的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很快將目光從孟松云身上收回,接著轉頭四處眺望。

入他視野的,是滿目瘡痍的神都,幸存的百姓并不多,許多人神情絕望而麻木。

更多的是水里的浮尸,達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地步。

大慶的氣運衰竭,已經無力回天。

而憑借血脈相連的感應,他很快找到了一簇微弱閃爍的紅光——那是神啟帝暫時棲身之所。

朱世禎想起先前的種種,目光一冷,很快往神啟帝的方向大步前行。

另一邊,神啟帝殺死馮振之后心中出了一口惡氣,見鎮魔司的人俱都害怕,心中頓時舒服了許多。

他寧愿要人恐懼,也絕不能狼狽的令人憐憫。

“還不快來扶朕起身,待朕回宮,自會論功行賞,你們——”他正語出威脅,耳中突然聽到踏水而行之聲。

神啟帝鬼使神差的抬起了頭,便見遠處水面之上,身穿盔甲的‘河神’正大步行來。

“啊!!!”

先前‘河神’災厄來臨之時,神啟帝也是神都城中被困的一員,他一見‘河神’,便大喊:

“妖孽來了!”

“護駕,快護駕。”

他有預感,此‘妖’是沖著自己而來。

若是馮振在世,自然第一時間擋在他的身前,可此時馮振被他親手殺死,又哪里有人還能護駕呢?

鎮魔司其他人一見‘河神’靠近,俱都嚇得作鳥獸散,神啟帝喊得越兇,這些人便跑得越快。

“馮振!馮振護駕!”

神啟帝尖聲大叫,一時惶恐不安。

朱世禎冷眼望著這個如鵪鶉般的子孫,眼中露出厭惡之色。

他掌控江河,與河水感應極深,此時往神啟帝面前一站,稍一閉眼,便能從河流、風聲、殘余的鮮血與怨氣的反饋里得知先前這里發生了什么。

“畜生。”他沉聲罵著。

“老祖宗,老祖宗,不要殺我——”

神啟帝一聽他說話,頓時眼睛一亮,大聲的求救:

“我是您的子孫……”

朱世禎哪里愿意與他多說,兩人之間隔代太多,僅有的血緣聯系其實已經很是稀薄,他一把抓起神啟帝,身形一閃,便原地消失了。

在朱世禎抓人之時,姚守寧扶著大肚子的姐姐找了個勉強能落腳的地方坐下,又是守著重傷的世子,又是轉頭去看孟松云。

黑氣涌入孟松云的身體,使他很快長出‘新鮮的皮肉’,但他的情況很是糟糕,臉色蒼白得近乎泛青,眼里無數細黑的血絲攢動。

細長密集的黑氣化為長發在他身后妖嬈的鋪墊開來,他此時鬼氣森森,已經看不出‘人氣’了。

“五哥,你還好嗎?”

姚守寧關切的看他。

他手里長劍淌血,那血液散發著陰冷的感覺,腐蝕著他的身體,他胸前破開一個大洞,此時斷裂開的血管拼命的蠕動,像是在渴望著什么。

聽到姚守寧問話之時,孟松云抬起了頭,扯了扯嘴角,正欲說話,突然又像感應到了什么一般,抬起了頭。

姚守寧注意到他的動靜,也似是察覺到了有氣息在靠近,她抬頭一看,見遠處黑影一閃,接著那影子出現在眾人面前不遠處。

只見朱世禎提了一個神情狼狽的老頭,在原地定了片刻之后,緩步往孟松云走了過來。

孟松云愣了一愣,接著咧嘴笑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瞇了瞇眼睛,看向朱世禎。

“小五,你心愿已經了,是不是?”朱世禎沒有理睬他的防備,而是溫聲的問他。

“……”孟松云不知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是盯著他看,手卻緊緊的握住了長劍,劍身又開始淌血。

“你回到七百年前,見到了你的師父,了結了當年的遺憾,是么?”朱世禎再問。

“那又如何?”孟松云皺了皺眉頭。

不知為何,他很不喜歡朱世禎此時問話的語氣,仿佛自己在無理取鬧,而他則對自己百般包容。

“哥哥真為你開心。”朱世禎的語氣更加柔和,“你了結了心愿,我能感應到,這顆心臟,應該還你了——”

他說完,以手指向神啟帝胸口處。

“老祖宗——不要,不要殺我——”

“救命,救命——”

神啟帝被此時的情況嚇瘋了,他雙手拼命的環胸,并向朱世禎哀求:

“我才是你的血脈子孫,老祖宗——”

“你舍得嗎?”

孟松云笑瞇瞇的看著這一幕,滿臉諷刺的問。

朱世禎就笑道:

“小五,這本來就是‘我’為你準備的,我當年費了很大功夫,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以大慶氣運蘊養你的心臟,七百年,就等著你心愿了結的這一天,將此物取回。”

他放縱的看著這個結義的幼弟,仿佛在包容一個鬧別扭的不懂事孩子似的:

“如今時機到了,自然是要還你的。”

話音一落,他的手頓時化為影子,鉆入神啟帝的胸腔之中。

神啟帝還在不停的慘叫哀嚎,緊接著他只覺得胸口一涼,朱世禎的手抓入他的胸腔,握住了孟松云的那顆心臟,用力一扯。

生死一刻,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悔不該殺馮振。

若馮振還在,說不定還有人救他呢。

下一瞬,心臟離體,這位做惡多端的君王立即死亡。

那一顆曾受大慶氣運庇護,曾被大慶初代帝王設法保護的心臟此時呈晶瑩剔透之象,朱世禎捧著那心臟,送入孟松云空蕩蕩的胸腔之中。

心臟落入孟松云身體的剎那,蠕動多時,早就一直等待的血脈迅速連接心臟斷口。

七百年前的傷勢恢復,孟松云的臉色由青轉白。

受大慶氣運蘊養的心臟功德非凡,力量運轉他周身各處,與他七百年修行一一相結合。

他已經位列半神之位,就差臨門一腳。

此時找回心臟,頓時突破。

孟松云身體不受控制,飛升而起,飛于半空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身體修復完整后給他的感受太好了,仿佛七百年的空蕩一下被彌補,實力達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孟松云的笑聲引起了神都城幸存者的注意,他大聲的道:

“血蚊蠱中,我曾無償救助你們,今日我斗狐妖、滅‘河神’亦出力不少,我的功德可說能比神仙活佛——”

無數百姓見他顯圣,俱都一一跪下,不停叩頭。

“今日我欲飛升成仙,需要各位之助。只要我能成仙,便引走河流。”

他許諾。

百姓們不知該如何做,便拼命的叩頭喊道:

“拜見活神仙。”

“神仙降臨啦——”

孟松云越發得意,在百姓信仰念力之下,他的身體受到淬煉,從‘人身’轉化為金身,逐漸變得晶瑩璀璨。

他雙手結印,召喚五鬼,以五鬼搬運之術清走殘余的河水。

在他做這一切時,朱世禎含笑望著這一幕,滿臉欣慰之色。

末了,他低垂下頭,依依不舍的看向姚婉寧。

此時的他與‘河神’的記憶已經合二為一,他對姚婉寧真切的有了夫妻的感覺。

可惜二‘人’之間注定有緣無份,無福相守。

“婉寧,我走了。”

他遺憾的看向妻子,眼中帶著愧疚:“我不能在此地久留——”

大慶王朝積攢的七百年怨氣全背負在他的身上,這些怨氣會影響他的神智,使他本身成為了一個行走的災厄。

他此時記憶尚在,勉強能控制災劫不在此處滋生。

但他若是在此久留,災禍會重新卷土再來,與他永生永世糾纏不休——這也恰好應驗了孟松云的卦象,他是一個不死之人,卻沒有以后。

唯一解決此災的方法,便是他帶著記憶沉睡于遠離人世之處。

夫妻倆相聚短暫,此后卻是無盡的分別。

他有些依依不舍,姚婉寧淚流滿面,哭得渾身發抖。

“將來孩子出生后,你托守寧,將他送回——”

他話音未落,突然一股力量從‘河神’體內傳來,將他魂體震出。

“你去陪她。”

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那聲音威嚴而肅穆。

朱世禎初時一驚,接著意識到這是‘河神’的聲音,也是未來的‘他’的聲音。

‘他’的意識竟還在,想必一直在他身體之中潛伏。

“鎮守災厄是我的事,你如今已有記憶,應該做的是陪她,看著孩子成長——”

未來的‘他’說道。

朱世禎還沒反應過來,那絲分魂已經被震出‘河神’體內。

他有些茫然、震驚的站到了不遠處,‘河神’與他遙遙相對,銀眸、黑瞳相對,七百年前的君王之魂與七百年后自己的遺體相望,‘河神’的神魂之中傳來一道囑咐:對她好一點,不要再讓她傷心落淚了。

說完,‘他’深深的看了姚婉寧一眼,接著毫不猶豫的轉身。

洪濤、怨氣跟纏在‘他’的身后,‘他’緩緩步入白陵江,重新潛伏于江底的深處。

朱世禎的神魂一出,姚守寧的意識里突然傳來徐昭的呼喚:

“守寧,快將皇上的神魂送回。”

一道來自七百年前時空的訊息傳入姚守寧識海中,她本能的雙手結印,時空之門打開,一股吸力從那門內傳來,抓著還不知所措的朱世禎之魂,回歸于七百年前。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間,速度快得連姚守寧自己都還有些懵懂。

此時孟松云受神都城百姓信仰之力的祝福,已經半化成神。

但他此時還不是完全的神仙。

最后一道桎梏仍牢牢卡著他,使他無法轉換肉體凡胎,化身為神仙之骨。

他目光落下,看向姚守寧之處。

兩人結了因果,如今到了姚守寧應許結果之時。

孟松云踩著云彩而下,走到了姚守寧的面前,他此時與先前已經截然不同。

身上的鬼氣化為了霞光,纏繞的煞氣已經變成了祥瑞之云,環繞于他的身側。

他往姚守寧面前一站,還未言語,柳并舟、陸執等人已經猜到了他的意圖,他向姚守寧索要因果的時候到了。

“不要!”

世子瞳孔一縮,掙扎著想要起身,可他重傷未逾,此時力不從心,只能撿起沙石,往孟松云投擲過去。

孟松云并不理睬他,他只是盯著姚守寧看了半晌,突然嫣然一笑,接著單膝一軟,竟跪到了姚守寧的面前,滿懷希望的仰頭看她:

“守寧,你的請求我做到了,現在到了你應諾的時候。”

“好。”姚守寧點了點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此早就有心理準備。

孟松云完成她的囑咐之后,定會提出一個要求,無論這個要求是什么,她都不再畏懼。

狐王、‘河神’的災劫已經過去,她的母親蘇醒了,姐姐也沒有出事,世子還沒有死,就算孟松云此時要她的命,她亦無悔。

“你想要什么?”她認真的問。

“守寧,不要答應他——不要答應他任何的事——”世子眼眶酸澀,眼淚奪眶而出,大聲的喊。

孟松云那張俊美的臉上露出笑容,他溫聲道:

“守寧,我修行七百年,期間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

姚守寧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我天姿出眾,道法修為我一點都不弱,我如今心愿已了,又有民心信仰在身,我想要修身成神,你說我能不能成神,夠不夠資格成仙呢?”他滿懷希望的問。

柳并舟瞳孔一縮。

他原本驚恐的神情化為喜色,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涌入他的腦海:孟松云這是在向姚守寧討封?

傳聞之中,世間生靈修行,欲脫去凡胎化為仙骨,必須要找一個緣法深厚的人討求封誥。

若對方認他/她/它可為仙神,那此生靈必定成仙成神,反之則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柳并舟原本以為孟松云數次纏著姚守寧不放,定有不良企圖,卻沒料到這曾經的道門魁首竟是看中了姚守寧心善,性情寬容,特意與她結下緣法,為的就是等著討封的這一刻。

姚守寧的性格必定會成全他,而他若成神成仙,姚守寧對他恩澤極至,將來他必會重謝姚守寧的。

柳并舟又驚又喜。

姚守寧卻是初時錯愕,其后又似是反應過來,她明白了什么,怔怔的望著孟松云看。

以她的聰慧,此時反應過來,在此之前的孟松云無論表現出的脆弱、憤怒,與明陽子、朱世禎等人之間若隱似無的情感,恐怕都是為了使她心軟,讓她加深對他印象的一種詭異手段罷了。

他就是等著今日,想要她以他心生好感,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她一旦明悟這一點,頓時心生憐憫之心。

“……”她遲遲沒有開口,孟松云臉上的笑容頓時掛不住了。

他身上的功德金身開始不穩,身上的祥云有潰散之勢。

“守寧——”

他強壓心中焦急,喊了一聲。

“唉。”

姚守寧嘆息了一聲,接著柔聲道:

“五哥,希望你不要后悔呀。”

她說完這話之后,才溫柔的看向孟松云,說道:

“你修行有成,心愿了結,身上又有大慶王朝七百年氣運守護,同時你的身上有天命之子朱世禎分獻你的無盡功德與壽數,血蚊蠱時你救治百姓,災厄起時你參與滅狐王、擋‘河神’,你救天下有功,你身纏百姓感恩之心,你當脫去凡胎肉骨,應當位列仙班,成仙成神!”

辯機一族,金口玉言。

她的話音一出,孟松云頓時散去最后一絲‘人氣’,立時成仙成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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