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璧便打簾請了沈大夫進來。沈大夫見呂玲綺躺在床上,忙低垂眼簾,俯身行禮道:“見過呂姑娘。”
呂玲綺并不隱瞞,直截了當道:“辛苦沈大夫又來跑一趟。只是我實在不放心,旁人又瞧不出什么問題。沈大夫昔日與我治病,又是太后娘娘欽點來的,因而我只信得過沈大夫一人。”
沈大夫見狀便有些局促不安,與呂玲綺施禮道:“呂姑娘過獎了。醫術不過爾爾,承蒙太后娘娘錯愛,因而為姑娘診治得當。不知姑娘此番叫臣前來,有何要事?”
呂玲綺便讓成璧將先前大夫開給呂玲綺的藥方遞過去給沈大夫。沈大夫見狀倒也未曾多問,只看了幾眼,便點頭將藥方重新遞還給成璧。
他頗謹慎道:“臣先前來時,聽診治的大夫說姑娘乃是著了風涼,因而發了高熱。方子方才臣仔細看過了,倒也并無不妥。不知姑娘……”
“誠然如此,只是我近來頗多犯頭疼之癥。”呂玲綺頓了頓,與大夫笑道:“雖說發熱之癥有些頭疼也是正常,但我總覺得不對勁。如今煩請大人再為診治。”
沈大夫見狀便上前兩步,拿了帕子覆在了呂玲綺手腕上,輕聲叫了聲“得罪”,便仔細診脈。
半晌,沈大夫又詢問了呂玲綺飲食與近來情況。
他皺眉想了片刻,方才與呂玲綺道:“姑娘所擔憂不無道理。按道理來說,若是尋常風寒并不會導致連續頭疼發熱。即使高熱嚴重,也不會昏迷不醒。姑娘確實體內仍有余毒未消散。”
呂玲綺聽了這話心中反倒是安心下來。她知冒險行事必然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如今知道了倒也輕松釋然了。
“能治否?”呂玲綺道。
沈大夫猶豫片刻,似乎有些躊躇難定。呂玲綺見狀便道:“大人可直言,無妨。”
沈大夫道:“能治是能治,但是是否能治好,就不得而知了。是藥三分毒,況且是毒藥。毒藥雖然被抑制住不會致命,但畢竟有傷軀體。這是內里的東西,并非外力所能強行扭轉。還望姑娘此后萬萬保重身體才是。”
呂玲綺心中有了數,不覺嘆了口氣,與孫英苦笑道:“罷了罷了,此事我也認了。只希望,不要白白落下這樣的病根才好。”
她對沈大夫道:“我已知曉,多謝沈大夫。”
送走了沈大夫,成璧擔憂道:“若是如此,以后姑娘豈不是時時都要受折磨了?”
“倒也沒有那般嚴重。”呂玲綺笑了笑,“眼下不是憂心此事的時候。”她與孫英對視一眼,孫英也笑了,道:“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
呂玲綺在床上躺了一日,次日覺得身上好些了,成璧卻不依,非要讓呂玲綺再躺一躺。呂玲綺依著她又躺了半日,便去了校場。
她已經能極輕松熟稔地駕馭馬匹,馴馬師帶著呂玲綺去挑一匹能跑的更快的成馬。
馴馬師一面帶著呂玲綺走,一面對她道:“姑娘可莫要小看選馬此事。這既是主人選馬,也是馬選主人。若主人也馬性情不合,那也是不得行的。或早或晚,遲早要吃虧。”
呂玲綺聞言不由得一笑:“還有這樣的事?”
那馴馬師鄭重其事點了點頭,與呂玲綺道:“這是自然。世人皆知好馬難求,卻不知合心意的馬更是難求的很。”
馬廄極大,因著馬匹眾多,不覺便看花了眼了。
馴馬師一面走一面問呂玲綺道:“姑娘有沒有看見合心意的?”
其中有高矮胖瘦,各式各樣的馬。有的在俯身吃草料,有的則甩了甩身上的鬃毛,抬起頭來望著什么。顏色也各自不同,從純黑,到棕紅,或者純白,各式各樣的馬。
呂玲綺看花了眼,卻不知如何下手。
她驟然瞧見了一匹棕紅色的馬,那馬恰也側頭望了一眼呂玲綺。呂玲綺便指著那馬問道:“那馬倒是很好。”
馴馬師微微哂笑,道:“呂姑娘,那些都是淮南的馬。”
呂玲綺不知何意,便揚了揚眉,頗不解地看著馴馬師。馴馬師解釋道:“是淮南王帶來的馬,與宮中的馬不同。”
她略一頓,方才笑著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兩人正說著,便見從遠處來了幾個人。那群人正說著什么,一路走了過來。馴馬師見狀便笑了,“是傅大人?”
那青年回頭,赫然是傅長明。傅長明見了馴馬師與呂玲綺,便笑了。他示意身側的人先行離去在,轉而到了呂玲綺與馴馬師跟前。
傅長明目光流轉,似笑非笑地看了好幾眼呂玲綺,方與馴馬師作揖道:“這么巧?大人在此,想必是有事?”
“是啊。”馴馬師笑吟吟道:“呂姑娘要來挑馬。因而陪著她選一選。”
傅長明與呂玲綺俯身行禮,道:“原來如此。不知道呂姑娘挑中了沒有?”
呂玲綺還未說話,那馴馬師便笑道:“可巧。呂姑娘倒是看中了一匹好的。只可惜那些都是淮南馬,因而是有緣無分了。”
“是哪一匹?”傅長明笑道:“呂姑娘既然喜歡,直言便是。回頭我再與王爺說。”
呂玲綺笑:“大人這么爽快?”
馴馬師對呂玲綺使了個眼色道:“既然傅大人盛情,呂姑娘就不要推脫了。”
呂玲綺頓時有些驚訝,望了望傅長明。傅長明道:“怎么,姑娘似乎不信?”
“那玲綺就多謝傅大人了。”呂玲綺深深一禮。
傅長明旋即遣人牽了馬去配鞍座。他仔細瞧一瞧那馬,道:“姑娘眼光倒是很準。這馬不是凡品,乃是西涼進貢的大宛馬后裔。雖然性格雖然溫順,骨子里卻仍是西涼烈馬,不大肯服人的,需要用些日子收復才是。”
呂玲綺見狀便點點頭:“多謝傅大人提醒。”
馴馬師聽傅長明一番話,便笑道:“說到這個,在下倒是想起來了。似乎傅大人的坐騎也是西涼馬?”
“大人好記性,正是如此。”傅長明坦言相告,點頭道:“正因如此,我才深知此馬秉性。”
馴馬師略笑道:“呂姑娘還不能熟稔駕馭馬匹,只怕是要費一番功夫才能馴服此馬了。”
傅長明點點頭,目光望向呂玲綺道:“在下相信,以呂姑娘的本事,自然是能馴服此馬的。”
他說的頗意味深長,好似并非在說馬,而是在說其他。呂玲綺聞言略一點頭,含笑道:“傅大人謬贊了。”
說話間,已經有人將那馬配了鞍座牽過來。傅長明上前去輕輕摸了摸那馬的鬃毛,回頭與呂玲綺道:“來吧,呂姑娘。”
呂玲綺與傅長明一道往前,走到了開闊處。呂玲綺輕輕安撫著那馬,馬兒驟然被套上了鞍座,頗有些不大舒服,不悅地反復搖擺著身軀。
“呂姑娘,你可先上馬。”傅長明說著,側開一點身,示意呂玲綺可以先上馬。
呂玲綺翻身上馬,那馬驟然被人駕馭,頗有些不悅,縱然脾氣溫順,也免不得嘶鳴一聲,不耐地反復橫跳起來。呂玲綺方才坐穩,見狀不由得有些吃驚,只得拼死拉緊了韁繩。
“呂姑娘,你莫要怕。抓緊韁繩,當心不要被它甩下來。”傅長明道。
呂玲綺聞言便抓緊了韁繩,因著馬動作極其劇烈顛簸,她只得俯身貼著些馬背。呂玲綺生怕被它甩下來,這馬不比呂玲綺先前所騎的白馬溫順,個子也更高挑一些。
若是被這馬甩下來,只怕呂玲綺即使不摔死也要半殘廢了。
她更是擔心,繃著一根弦生怕出了差錯。那馬稍后卻安靜了下來,不再排斥呂玲綺。呂玲綺勉強坐直了一些,方才伸手去撫摸馬兒的鬃毛。
但令人意外的是,正在呂玲綺稍稍松弛下來之時,那馬卻驟然嘶鳴一聲,旋即兩腿直立起來。電光火石之間,呂玲綺下意識地緊緊抱緊了馬脖子,一手死死地拽著韁繩。
“呂姑娘,當心!”
那馬并未給呂玲綺喘息的機會,旋即便撒開四蹄朝著叢林伸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