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瑛是傍晚的時候才從柳嫣的翠園離開的,順道就去了淑香園。
淑香園內,除了柳嫣之外的幾位姐妹皆在。
曲瑛眉眼含笑,細細囑咐了一番,只說之后這件事誰都不許再提,若再提,她定翻臉不認人。
柳婉兒笑道:“表姐這是要在我家立威呢,可嚇到妹妹了。”
曲瑛瞪她:“小丫頭,胡說什么,這事畢竟關乎我的名譽,表姐我還想著將來嫁個如意郎君呢,你若說出去敗壞了我的名聲,我定不饒你!”
說著,在柳婉兒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點。
柳婉兒“哎呦”了一聲,捂著額頭,故作委屈的道:“大姐,你看表姐,這么快就拿小妹立威了,小妹可是怕的緊了。”
柳卿一笑:“曲瑛表妹說的對,女子的清白名聲那是天大的事情,這事以后誰都不許再提了。”
柳悅點頭笑道:“表姐放心吧,我定然不會再提了。”
曲瑛得了她們的應承,這才高高興興的走了。
柳悅緩緩搖著團扇,看著曲瑛消失的地方,幽幽說道:“她這次倒是機靈了許多,只是沒想到太奶奶居然真的幫了她,大姐,您說太奶奶是怎么想的?這種事竟也會幫她們,回頭叫姑父知道了可怎么辦?莫非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柳卿笑道:“太奶奶自有自己的考量,你我不懂卻也不該妄自猜測,罷了,我與小妹先回了,你好生歇著吧。”
柳悅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悠悠的道:“對嫡出的丫頭就是不一樣,這事若換做咱們去說,只怕要被老祖宗罵出來的。”
彩兒垂手站在一旁,一時無聲。
鏡月新歷四百五十六年,夏。
鏡月大敗西涼,奪得西廓、耀鄉二城,魯國公班師回朝。
魯一方十七歲隨父出征,再回京都已過五年,當年的青蔥少年,而今已是英姿勃發、器宇不凡。
高頭大馬之上,甲胄輝煌,閃現熠熠銀光,剛毅面龐自帶幾分風流倜儻,銳利目光自人群中一掃而過,已然惹了春閨女子心動不已,眾人熱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艷羨有癡迷,魯一方的臉上無法克制的出現了幾分自傲。
屆時,柳嫣正在房中繡花,第一顆的露珠眼看就要繡好了,珠兒推門而入:“小姐小姐,魯國公班師回朝了,咱們也去看吧。”
柳嫣一個不察,針尖一下扎進了指尖,直將瑩白指尖扎出了血珠。
珠兒忙拿了帕子給她擦拭:“對不起小姐,奴婢太莽撞了。”
“無礙的。”柳嫣擋開珠兒,將左手的食指含入口中,前世剛剛學做針線活,她不知道扎過多少次手,當初也是如此的,是以如今這一扎倒不覺得多疼,只是想到了魯一方,心頭有些堵。
珠兒抿著唇自責說:“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剛剛太莽撞了,驚了小姐。”
柳嫣笑了笑:“無礙的。”
街道上傳來了鑼鼓喧天的聲音,柳嫣估摸著魯國公應距離她們府上不遠了,便笑道:“你若想去看,便自個兒去吧,我這邊也沒什么要你伺候的了。”
珠兒猶豫了片刻,起身跑了出去。
柳嫣自不去管她,只顧低頭繡花,這珠兒是個沒什么心機的卻又極為忠心的人,前世的時候珠兒跟著她,吃了很多苦,今生再見,她也不想去苛責她什么,只要她不惹禍,開開心心的也就罷了。
正想著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珠兒悄悄的露出半個頭來,看了看柳嫣,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這次,沒擾到小姐吧?”
柳嫣搖頭:“你不是去看熱鬧了嗎?怎么回來了?”
珠兒從懷里拿出一個白瓷瓶來:“奴婢才不是去看熱鬧了,奴婢是給小姐去找藥膏了,上次奴婢不小心劃傷了,呂大夫給的,用了兩三次就好了,好用的緊呢。”
她說著拽了柳嫣的手就去找手指上的傷痕,找了半晌也沒看到什么傷:“小姐,您沒事嗎?剛剛明明都流血了。”
柳嫣瞧她一臉不解,在她頭上輕輕一敲,笑道:“笨丫頭,不過針扎了一下哪有那么大的傷痕,不需要擦藥膏的,你那藥膏啊,還是留著給自己用吧,免得你又受了傷,惹人心疼。”
珠兒嘟起了紅唇,嘟噥道:“原來是這樣,早知道小姐沒事,奴婢就去瞧熱鬧去了,可現在……人家都走遠了,想看也沒得看了。”
“這魯國公班師回朝有什么可瞧的?竟也讓你這般癡迷。”芙蕖說著話,端了冰鎮的甜湯進來,輕聲說:“小姐,這是夫人派人送來的甜湯說是給小姐解解暑。”
珠兒不服,哼了一聲:“魯國公乃是國家大將,他的軍隊那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自然該受人敬仰。”
“受人敬仰?我瞧你啊,更像是春心萌動了!”芙蕖說著捂唇笑了起來:“那魯國公家的公子,生的器宇不凡,這一路走過去不曉得勾了多少女子的心,我看你呀,八成也是惦念上了。”
珠兒唾了她兩口:“呸,你胡說什么,我何曾看上那魯家公子了!”
芙蕖一笑,揶揄她道:“你便是瞧上了也沒用,我剛剛瞧見表小姐也在那圍觀的人群里,她瞧那魯公子的時候,眼神都直了,你若真的宵想魯公子,仔細表小姐扒了你的皮。”
珠兒臉色一紅,氣惱道:“你胡扯!我才不會瞧上那魯公子呢,再說,表小姐又如何?不過是個舞槍弄棒的野蠻人罷了,她瞧得上魯公子,魯公子還瞧不上她呢,以我看,這京都的女兒能配得上魯公子的,非咱家小姐莫屬……”
“閉嘴。”盛了甜湯的小碗一下磕在了桌上,發出“咚”的一聲。
珠兒一驚,一下收了聲音,芙蕖亦低眉斂目沒了聲息。
柳嫣不常發脾氣,但凡真的怒了,那必是生了大氣,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曉得是那句話惹了她。
珠兒諾諾的喚了一聲:“小姐……”
柳嫣打量了芙蕖一眼,心中多出幾分苦悶,微微嘆息一聲:“魯將軍,年少風華,非是你二人能覬覦的,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莫給我惹事。”
兩人齊齊稱是。
咚咚,兩聲,有人敲門。
外間小廝來報:“小姐,老夫人身邊的宮嬤嬤來請,說是老夫人想念小姐,請小姐去芳園一趟。”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