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的黑蓮花

第123章看破不說破

同一個夏天,南越境內亦是人心浮動,就連海邊的普通老漁民都感受到了氣氛的躁動。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漢頭戴竹笠,手里拿著旱煙管,吧嗒吧嗒地吞云吐霧。

被海風吹得皴裂的黧黑面孔上,卻滿是愁苦。

“阿七,我跟你說,咱們老君主定然是病了,恐怕這回熬不過去啦。”

船舷邊,化名阿七的李二一驚,詫異地看著他。

“元伯,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小心被人聽了去,可是死罪。”

那名叫元伯的老漢哈哈一笑,“怕啥,我們現在海中間呢,難道還怕那些蝦兵蟹將去告狀不成?”

李二也跟著憨憨地一笑,“那你怎么知道這些的,京城里的貴人們都不見得知道吧。”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幫金家捕了一輩子魚,他們家可是皇商,最近一段時間陛下最愛的花蛤都沒送了。”

聽了這話,李二心中一動,故作不解地問道。

“這有什么稀奇的,可能陛下換了口味吧。”

元伯磕了磕手里的旱煙管,得意地撇了他一眼。

“你知道啥啊,陛下一輩子就好這一口,臨老了怎么可能改得了,除非……是吃不下了。”

說著沖他神秘地一笑,“你要是不信,就等著瞧好了。”

李二想起最近京城突然增加的盤查,來往人員檢查十分嚴格,甚至需要保人才能進城。

可明面上卻什么大事都沒有發生,而越帝本身就很少出現在人前,所以無法得知是否真的病倒了。

不過,只要有了方向,總有蛛絲馬跡,就像現在,明明毫不相干的貧苦漁民,卻能通過細節猜到答案。

“元伯,多謝你載我過海,下次還來請你幫忙。”

眼看著到了岸邊,李二丟下十幾蚊錢,匆匆走了。

元伯看著他挺得筆直的背影,意味深長地一笑。

老了,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有錢賺就行了,管他那么多。

三天之后,李二又回來了,這次還帶著一個人,那人明顯受了傷,臉色蒼白。

但兩人的神色間卻有按捺不住的興奮。

“元伯,多加兩倍的船錢,馬上過海。”

老人望了望天色,快天黑了,而且今兒晚上風浪有些急。

不過別人不敢出海,他這個和大海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卻一點也不怵。

慢悠悠地吐了口煙霧,老人狡黠地一笑,氣定神閑地吐出兩個字,“十倍。”

李二一愣,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好,十倍就十倍。”

這一眼看著平常,老人卻從里面感覺到了隱秘的殺意。

但他卻無所謂。

船到海中間,元伯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槳,一手伸進懷里。

李二和陳大長都是一驚,警惕地望著他。

盡管他們都會水,但風浪這么大,要逃生還是沒有絕對的把握。

看著他們的舉動,元伯一笑,手掌攤開,一枚殘破不堪的腰牌,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

李二驚訝地抬起頭來,“當年定南候手下的親兵腰牌。”

他的語氣很肯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是的,我叫李元才,從祖父起就是定南候的家將……”

老人的聲音哽咽了,開國元勛定南候蔣家,傳到這一代便沒有了。

因為一場孤立無援的大戰,一門四父子團滅,剩下的旁支宗族也被以戰敗不力的借口削了職。

暗地里有傳言,說是先帝為了收回兵權,故意出賣了他。樂

四十年前,與四年前,如出一轍的悲劇,讓他們都無言以對。

“老人家,您辛苦了。”

就算此時李元才對他們動手,心理上也能理解,畢竟他有憤怒的理由。

“當年侯爺還在世時,常對我們說,身為官兵,保的是自己的家,衛的是自己的國,與那昏君無關。”

這話,也算是說到李二他們心里頭去了,真正的感同身受。

“在異國他鄉呆了四十年,老了老了還能為大梁做點兒事情,也算是沒有白活。”

老人目中含淚,語氣卻驕傲無比。

李二這才知道,幾天前看似無心的話語,其實是有心點撥。

而他順著這個思路,也確實有了大發現,此時就是急著回去送信。

“以后你們來往兩地,只管找我,絕不推辭。”

這才是他說出身份的目的,不希望他們因為種種原因暴露了行蹤。

“好,一定找您。”

此情此景,李二除了應允,實在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二位壯士,坐穩了。”

李元才仰天長嘯,窩囊了一輩子,終于也能豪邁一回。

赤著古銅色的背膀,手中雙槳如飛,在黑夜的大海中乘風破浪……

黎明時分,越州軍的主帥邢高熙突然從夢中驚醒,反手握住枕邊的佩劍。

低喝一聲,“是誰?”

然而回答他的卻只有一片寂靜,外面值夜的侍衛聞聲涌進來。

燈光下,床頭柱子上用飛鏢插著一紙書信。

貼身親兵王三福小心翼翼地拔出來,迅速看了一眼,臉色微變。

急忙攤在自己手上遞給邢帥看。

邢高熙的臉色也凝重起來,此時負責搜查的侍衛都回來了,什么也沒有發現。

“來人,請監軍大人過府一敘。”

且不提越州軍怎樣震動,這邊李二仗著地形熟悉,連夜潛入帥府送信。

盡管有理有據,但他依然沒有把握,邢帥會不會選擇相信。

畢竟這種送信的方式,太過讓人警惕。

不過只要他能提高防范,他們的努力就沒有白費。

帶著一身的疲憊來到越州城中的李氏商行,此時天色微明,蘇芙還沒起床。

看著直接越窗而入的李二,一臉的習以為常。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情?”

不過她立刻從李二周身異樣的氣氛中,感覺到了不同。

“越帝病危,想在駕崩前突襲大梁,而且是全軍壓境,不計一切代價。”

蘇芙的瞌睡立刻嚇飛了,一下子坐起來,失聲驚呼。

“他瘋了。”

李二苦笑搖頭,“對,他就是瘋了,不打敗大梁,他死不瞑目。”

聽到他的話,蘇芙終于冷靜下來,皺眉問道,“你有確鑿的證據嗎?”

“有又怎么樣?邢高熙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李二疲倦地坐下來,端起桌上的冷茶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我只希望他能信個兩分,及時提高防御,至少也不會措手不及。”

蘇芙也無語了,作為邊軍統帥,邢高熙一貫過于謹慎。

不禁微微一嘆,“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