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姊……”

空曠寂寥的大殿中，一位鬢發花白的垂暮老人，喃喃低語，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聽得人頭皮發麻，仿佛要將心肝肺都咳出來了一般。

鄭公公擔心地走過來，動作熟練地給他順背，好半天，他才緩過氣來，臉色蒼白中帶著一抹奇怪的嫣紅。

“陛下，您還是去休息一下吧，別太累著了……”

齊恪擺擺手，面色晦暗，“老啦，連她都已經不在了，朕的日子……只怕也不多了。”

“陛下別這樣說，您這只是小恙，多休息一下就好了，大長公主那是當年在戰場上受過傷，所以才會英年早逝的。”

鄭公公從小便跟著他，那時他還只是個卑微的普通皇子，過得戰戰兢兢，比個受寵的宮人都不如。

兩人雖然名為主仆，感情卻比誰都牢靠，有什么話，在他的面前，齊恪都能放松地說出來。

鄭公公也一樣，只有他能像個老伙計一樣與陛下嘮嗑，說一些家常話。

“我想去送送她……”

她的逝去，標志著一個時代的落幕，他們那一代人都即將退出歷史的舞臺。

“這時候，恐怕不大合適吧？”

鄭公公并沒有勸阻，只是很認真地提出建議。

“確實是。”

她去世的時間如此巧合，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然死亡。

“長姊她一向心狠，哪怕對自己也一樣。”

齊恪輕輕嘆息，

鄭公公見他眼神迷離，便知道又沉浸在回憶里去了。

默默不語地退到一旁，望著他鬢邊的縷縷銀絲，心中感慨萬分，陛下……他真的老了。

只有老年人才會經常活在回憶里，對時下的事情提不起一點興趣來。

若是，那一天真的來臨，他也絕不貪戀榮華富貴，搬去王陵給他守靈。活著時，日夜伺候，死了，也要天天陪伴。

這……恐怕就是他一輩子的宿命吧。

遠在西北邊陲的蘇芙，在沙漠里守了七天之后，終于等到了黑水城的援兵。

只是，這援兵卻并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樣子，人數不多也就算了，還一個個都是老弱病殘，東倒西歪的。

帶來的馬匹和馬車數量有限，根本拉不了這么多貨物。

羅天嬌目瞪口呆，揚鞭怒罵：“你們黑水城這是什么意思？不想要這些糧草就明說啊，這不是故意整我們嗎？”

一名隊正有氣無力地走過來，“羅校尉，不是我們大帥故意挑釁，實在是抽點不出任何人手了。”

“怎么回事？”

蘇芙聽他的話頭，似乎情況不妙，立刻沉聲問道。

“黑水城那邊打起來了，死傷慘重，附近所有的兵力都已經壓上去了。”

兩人大吃一驚，她們都是知道這場戰爭內情的人，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的出現。我愛中文網

“怎么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戰況便向著失控的方向一去不復返了。

可現在林晏又不在，誰能主持大局，兩人心中都沉重無比。

“對方是誰帶的兵，情況到底如何？”

“是大魏游擊將軍熊六奇，五天前他們突然偷關，我們沒有準備，所以一連丟了三個隘口。”

這隊正姓童，自己也受了傷，但不是很重，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調來幫忙運糧草的吧。

“游擊將軍熊六奇？”

羅天嬌從小生長在邊關，對

大魏那邊的軍事情況十分熟悉，“他是魏帝的嫡系，之前并未部署在黑水城這邊，而是在第二線。”

也就是說，魏帝為了遏制拓跋泓，進行了人事變動，并且瞞著他擅自挑起了事端。

這是打算跟他搶地盤了。

不對呀，拓跋泓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情發生？除非，他也跟林晏一樣，玩了一出金蟬脫殼。

趁著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邊境的時候，京城才是最空虛的時候。

局勢越來越亂，也不知林晏那邊現在怎么樣了，行動有沒有成功。

蘇芙心頭如壓著一塊千斤重石，照這樣下去，如果他們兩個有一人失敗，后果都不堪設想。

只是她現在人還在沙漠之中，即使有心幫忙，也使不上任何勁。還是先安心將這些糧食運回黑水城再說吧。

人手倒是夠了，關鍵是馬匹和車輛奇缺，只能用車子拉一部分，剩下的全靠肩扛手提了。

另外所有的馬匹都拿來托駝運糧食，就連蘇芙的駱駝也貢獻了出來，自己寧愿跟著他們一起走路。

原本騎馬三天的距離，在這樣艱難的條件下，硬是走了差不多七天，他們才到達了目的地黑水城

雖然同為邊塞重鎮，但黑水城的規模顯然要比龍城差遠了。但其雄壯險峻，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巍峨起伏的崇山峻嶺之間，依山傍水而建的高大城池，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磅礴氣勢。

還沒進城，便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黑色巨石修建的街道上，到處是一派兵荒馬亂的肅殺景象。

墻根底下坐著不少傷痕累累又疲憊的士兵，即使看到有糧草進來，也打不起精神多看兩眼。

幾人心情沉重，看這副樣子，難道是打了敗仗不成？

假扮成林晏的侍衛，只得先去交接糧草，由于在沙漠里遇到了黑風暴，損失了差不多接近四分之一的糧草。

但這種天災人禍無法避免，算不得違反軍令，而且他們在條件艱苦的環境下，還是及時趕到了黑水城，沒有讓城中斷糧，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羅天嬌心下十分擔心，特地跑到城樓上去看了一圈，回來后憂心忡忡。

“情況不大妙啊，守城的士兵傷亡嚴重，箭支短缺，這樣下去，恐怕早晚守不住呀。”

“怎么啦？那邊攻城的大魏軍隊數量很多么？”

“是的，幾乎是數倍于我方，聽說這一條線全都受到了攻擊，大魏偷偷把二線的軍隊全都壓了上來。”

羅天嬌一邊解釋，一邊大搖其頭，這就意味著黑水城在短時間內不可能會有援軍了。

而按照大梁的規定，要調動二線的士兵，必須要有兵部的文書或者陛下的虎符。

但兩邊的文書一來一去，至少也要大半個月的時間，如果真有點什么事情，到那個時候，估計黃花菜也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