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盧喬恭聲答應,悄然退了出去,從頭到尾沒有看過齊恪一眼。
“哼哼!”
聽到冷笑聲傳來,大長公主回頭看了一眼,見他臉上神情黯然,便沒有理會。
此時,上京城中風云色變,明明已經關了城門,西直門卻于夜色中悄然打開。
一隊隊大軍沉默地開了進來,玄黑的甲胄在暗黑的夜里,反射著幽微的光芒。
平頭百姓們對戰爭最是敏感,一見勢頭不對,立刻關門閉戶,躲在窗戶旁邊偷偷地觀察情況,連大氣也不敢出。
緊接著南華門也打開了,有細心的百姓們甚至發現,這些士兵們身上,還有未干透的斑斑血跡。
想來剛剛經過一場惡戰,聯想到南門外的京畿大軍,個個都噤若寒蟬。
這天,要變了啊!
與此同時,大理寺,九門提督衙門,龍禁衛駐地,東宮……
各個緊要的地方都展開了小規模的戰斗,不時地傳來廝殺聲,慘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林晏一身明光鎧,騎著黑馬,在一隊肅殺彪悍的軍隊簇擁下,向著宮門進發。
這次政變他雖然聯絡了許多文官,但成功與否,靠的還是這些武將們。
他還記得蘇芙給他說過的話:槍桿子里出政權。
唯有用壓倒性的武力,閃電奪取京城,用最血腥的手段鎮壓異己,然后才是由文官們出面撫恤,安撫天下。
今夜,成敗在此一舉!
利用和兵部的暗中勾結,他順利地完成了十五萬軍隊的集結,沒有驚動任何人。
加上京畿大軍中最忠誠的三路人馬,在軍力上他已經是擁有了絕對的優勢。
這還得感謝上次齊恪玩的玉符試人心的把戲,讓他們清楚地認識到了人心難測。
也試出了京畿九衛中,誰才是忠心耿耿,誰是陛下的擁戴者,誰又是首鼠兩端,風吹二面倒的觀望者。
這一次他們才能因人而異,有的直接參與,有的威逼利誘,有的干脆二話不說就埋伏襲擊……
對于拿下整個京城,林晏毫不懷疑,也十分順利。但最關鍵的皇城,他卻沒有絲毫的把握。
雖然說只要拿下了京城,齊恪大勢已去,這次政變基本上也已經成功了。
但若是他守著皇宮負隅頑抗,那么此次恐怕會血流成河,給將來新政府的成立留下許多禍患。
夜,漸漸地深了,今晚陰云密布,無星無月,仿佛籠罩在所有人心頭的陰霾。
各處的打斗聲已經漸漸地平息下來,只有些零星的戰斗還沒有收尾,到處都有火光沖天,但卻并沒有殃及無辜,形成不可控制的大火。
亥時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皇宮門口,正陽門下。
舉著長槍的士兵,如沉默的鋼鐵森林,蓄勢待發。
林晏與秦楓不解地交換了一下眼色,一個多時辰過去了,皇宮中竟然沒有一點動靜,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甚至連自己的內線都沒有出來一個,整個皇宮之中,詭異地靜默著。
忽然,里面燈火通明,威武雄壯的正陽門緩緩打開,御林軍大統領盧喬騎馬出現在門后。熱搜
“陛下傳旨,百官即刻上朝。”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什么狀況,秦楓眉頭一皺,正打算開口,卻被林晏給攔住了。
果然,傳言口諭,盧喬便打馬過來,“大將軍有令,不得傷害宮中諸人。”
說著遞過來一枚軍符,正是大長公主獨有的飛鳳符。
之前一直在她身邊,去世之后卻失蹤了,原以為被她毀了,沒想到卻在他這里。
看來她在這之前,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他從來沒想到,看似最忠誠于陛下的盧喬,居然也是她的人。
“謹遵大將軍令。”
林晏接過飛鳳符,神色肅然。
盧喬拔馬讓過一邊,林晏揮揮手,后面的軍隊立刻跟上,依次有序地進入了皇宮。
宮中所有的宮門都大開著,但卻不見一個人影,只有一隊隊的御林軍守衛森嚴,幾乎是三步一哨。
各宮的主子都已經被控制起來,此時早已過了驚嚇期,頹喪地瑟縮在屋子里。
一切都順利得讓人心驚。
京城中,所有的文武大臣們都沒有睡,有的在焦急地等待消息,還有的惴惴不安,更有不部分陛下的死忠,已經被圍困住,無法動彈。
當上朝的命令傳到,不管持何種態度的人,都如釋重負,終于……要有個結果了。
半個時辰之后,崇德殿前,身穿朝服的大臣們,三五成群地站在廣場上,等待著陛下開朝。
有人胸有成竹,老神在在,有人莫名其妙,偷偷地打聽著,也有人神色悲憤,滿面怒容……
“上朝!”
傳禮太監洪亮的聲音傳來,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跟隨在幾位內閣大臣的后面,魚貫而入。
半晌,齊恪才姍姍來遲,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靜,并沒有任何的異樣。
“陛下萬歲萬萬歲!”
面對著滿朝文武,齊恪心中卻百般滋味,這是他最后一次接受朝賀了,弄不好,也是大梁齊家帝王,最后一次接受朝拜。
據說從此之后,會改變這個“陋習”,只需要鞠躬見禮,再也不用三跪九叩。
他們既然存心打壓皇權,自然會讓人減少對帝王的敬畏之心。
久久等不到他的聲音,眾人雖然奇怪,可此時情況特殊,也沒人提出異議。
“咳咳……”
鄭公公在旁邊小聲地咳嗽了一下,齊恪這才醒過神來。
“眾卿平身!”
半夜三更上朝,大約他齊恪是開天辟地第一人吧,往后也難有后者了。
總算,他也能因此青史留名,只是到底留的是贊揚還是罵名,他也不知道。
無力地揮揮手,傳禮大太監立刻走上前,展開了他親自蓋過玉璽的退位詔書。
“……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榮,拂兆民之好惡?是用外觀大勢,內審輿情,特率皇帝,將統治權公諸全國,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圣天下為公之義……”
聽著聽著,他的嘴角浮起譏諷的弧度,人心所向,天命可知?
“……予與皇帝得以退處寬閑,優游歲月,長受國民之優禮,親見郅治之告成,豈不懿歟?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