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向她行了禮,“阮尚宮謬贊。”
許管事訕訕笑了,“阮尚宮里邊請,雖說沒有仙文綾,邃州的樗蒲綾倒還有兩三匹,不知能否入了阮尚宮的眼。”
姜妧透過冪籬暗暗打量,服飾用料講究,卻又有別于勛貴人家,言行舉止落落大方,必是宮中女官。
姜記綢緞莊就是其中之一。
許管事面帶歉意:“阮尚宮,那匹仙文綾是給我們大娘子預留的,僅剩一匹。”
聞聽此言,阮尚宮略感遺憾。她想姜妧微微俯身,含笑說道:“久聞姜大娘子秀外慧中,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吉慶街緊鄰西城門。開在這條街上的商鋪,大多都是老字號。
許管事搖搖頭,道:“您要想要繚綾還是得去四時坊。”
阮尚宮盡顯失望之色,“沒有便罷了。”
四時坊是祝家的綢緞莊子。
因姜老夫人不許與祝家爭強。所以,姜記綢緞莊不會和四時坊購進同樣的名貴衣料。次一等的,夏布、粗麻之類,入不了阮尚宮眼的倒是有不少。
姜家不爭,其他小一點的綢緞莊或是貨郎子就更爭不過了。因此四時坊一家獨大,價格也逐年走高。一來二去,阮尚宮對四時坊頗有微詞。
但祝家與大長公主有些關聯,阮尚宮不愿得罪大長公主,有些事就得做的不著痕跡。
阮尚宮也知道姜家不愿和祝家打對臺。她此番來姜記原是抱著試探的心態,照此看來,姜家還是跟以前一樣,能避則避,能讓則讓。
許管事滿臉堆笑,“是,還請阮尚宮去四時坊罷。”
話音剛落,姜二爺朗聲在雅間門外說道:“沒有怕什么的,咱有商隊,跑一趟越州不就結了?”
許管事心一沉。
阮尚宮眼一亮。
姜妧唇角一墜,暗道:外邊還有人等著綁我呢,要是他們等的不耐煩了怎么辦?
姜泳說著邁步進來。
許管事一個勁兒的朝姜泳擠眉弄眼,姜泳目不斜視,向阮尚宮深施一禮,朗聲道:“我們姜家的商隊連渤海米都能一袋袋的馱回都城,更不要說繚綾或是水波綾了。”
“這是我們二爺。”許管事擦擦額角的汗珠,順帶揉揉眼睛。
阮尚宮回了半禮,“那就有勞二爺了。繚綾,水波綾各要一百匹。這是定錢。”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沓飛錢放在桌上。
攏共兩百匹,這是大買賣呀!
姜泳樂的嘴巴都咧到耳根了,連連點頭,“成!您就放心吧,半個月之后您來派人來取。”
阮尚宮質疑的問道:“半個月?夠嗎?”
“半個月來不及,來不及!”許管事連連擺手,他想把這差事一并推掉,沒等他往下說,姜泳眉頭皺了皺,“哦,來不及呀,那就一個月吧,一個月總能來得及吧?”
阮尚宮神情一松,“應該差不離。”
姜泳大手一揮,“那行,那就一個月!我們姜記是老字號了,您就放心吧!”
許管事都快哭了,心道:二爺七八年不來綢緞莊,怎么一來就惹禍?!老夫人交代的不爭不爭,他怎么都當耳旁風呢?這下可好,要是得罪了姓祝的,老夫人必得怪罪。不行!這黑鍋得讓二爺自己背!
“您這邊請,我讓文書擬憑據。”姜泳沒賣過東西,架不住他買的多。定錢收了,得給人出份憑據。他笑嘻嘻的帶阮尚宮去后院賬房。
姜妧望一眼欲哭無淚的許管事,道:“此事我自會與祖母回稟,許管事不必擔心。”
許管事撩起袖口印了印眼角,“多謝大娘子。”
初次合作只是嘗試,如果兩相得宜,以后就能漸漸擺脫祝家了。阮尚宮不虛此行,自是暢意。姜泳覺得自己特別能干,兩句話就談成一筆生意,登時信心百倍。
湖綠的是寶相花紋,櫻草色的是蓮花紋,談不上有多華美精貴,制成衫裙平時穿用倒也不錯。
姜妧除下冪籬,想了想,道:“做間裙應該好看。”
阮尚宮望著姜妧怔怔愣住。她沒想到姜家大娘子居然生的這般貌美。坊間有說她是癡兒的,也有說她七魂掉了三個,得靠那頭麋鹿鎮住。卻沒人說她如花似玉,明眸皓齒。
姜妧就是想在綢緞莊亮個相。哪知橫生出阮尚宮這段枝節。但她又不能拂了阮尚宮的面子,只得溫聲應承。
許管事想的就是配合姜妧演好這出戲,但求快把阮尚宮打發了,免得耽誤正事。
燕三娘在門口把馬拴在木樁上,眸光一瞟,瞅見不遠處有倆胡人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燕三娘心上一喜,暗道:管教你們有來無回!
許管事在前引路,把阮尚宮和姜妧帶到專為貴客準備的雅間。小仆先是奉上香茶點心,又捧來兩匹樗蒲綾給阮尚宮相看。
阮尚宮手指在光滑的樗蒲綾上輕輕一帶而過,轉頭望向姜妧,“大娘子以為呢?”
阮尚宮貌似對姜妧格外感興趣,與她并肩走在一起,笑吟吟的說:“勞煩姜大娘子幫我做個參謀,可好?”
姜妧在坊間的名聲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糟糕的。阮尚宮早已練就八面玲瓏,舌燦蓮花的本領,明知是吹捧,卻并不惹人厭煩。
果然傳聞不可盡信。
阮尚宮收回目光,轉而又問許管事,“有繚綾或是水波綾嗎?”
姜妧唇角微彎,未等開聲,就聽旁邊有人說道:“真巧,我也想要青州的仙文綾。”
聲音柔婉如同甘泉清冽,可入了許管事的耳朵,卻是另一番自問。
陽光明媚,軟風拂面。吉慶街上人流攢動,車水馬龍。
燕三娘將車停在綢緞莊門口,香梅扶著姜妧下了車。恭候多時的許管事笑臉迎上,“大娘子,您要的仙文綾小的已經備好了,您進去看看,若是合意,就讓繡娘給您量體。”
她怎么來了?不是定好下晌的么?
許管事神情一滯,循聲望去,但見說話那人三十歲上下,面如銀月,彎眉杏眼,體態豐腴,腰間掛著一枚造工精致的魚符,正是司衣司的阮尚宮。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