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十七回:狼藉一片頹唐景 妖嬈一笑城府心

謝梨安應了莞檸的喊聲過去,愈發走近了才察覺這瓊樓比之看起來的還要氣勢磅礴,絕不失“辭鳳”二字,想來弄玉乘鳳動京華,也不一定是什么傳說了。

剛走至門前,還不急與莞檸詢問,便只見從那門里出來一個尖聲細語扭扭捏捏的白面男子,甚是夸張道“喲!莞檸姑娘今日帶的是個不尋常的公子嘛!”

莞檸似是不怎么待見他,沒好氣道“你小子,又要管什么閑事?好容易我與夫人說了方才留你在這一處看門好不露宿街頭,若是嘴碎了,話不多言便將你趕走!”

那白面男子聽罷頓然討好道“可別這么說,我這宮里的事兒,還要煩勞姑娘替我打聽打聽,若是得消息了,我便也不得這般悠閑了。”

“多嘴!什么宮里宮外的,甚是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今日沒空閑,想說閑話兒尋那個醉老頭子去。我這邊遲了,夫人那邊若是怪罪下來,我可饒不了你!”

那男子聽罷便不再多言,識相退到一邊去。

只見朱紅大門的右側有一扇小門,莞檸讓到一邊道“讓公子見笑了,近來有些不太平,故而這樓也不是那么容易進了。等會兒去了里邊可不能亂跑,若是撞上甚么人可要嚇著公子了。”

謝梨安點了點頭,便進去了,那莞檸跟著,還不曾等他適應眼前的景,那扇小門便“砰”的一聲關上了。

“剛剛是什么人?”

“不過是個看門人罷了,經了些不尋常的遭遇,故而得了這么一副女兒態。”

“是什么不尋常的遭遇?”

“可別隨便打聽,都說是不尋常了我還能告訴你嗎?”

謝梨安越發覺得這莞檸是個人物,甚么俗人雅客,她竟都能周全妥帖。又來她雖口口聲聲稱自己為下人,可這些人見了她,到像是見了主子一樣。

這樓里漆黑,四面的窗戶都被窗簾遮著,偶爾會從縫隙里透進一點微不足道的光。

“這樓不能透光不成,怎的這樣漆黑?”

“這也叫黑?還有更黑的地方你不曾去過哩!”莞檸說著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個火折子來點了上,瞬間便照亮了大堂。

端的曾是一處錦繡之地,雖蒙了一層塵土,可玉砌雕闌,富麗堂皇的裝飾依然能顯出當年的繁華。

只是讓人略有不安的是,酒桌上菜肴依在,酒器茶盞東倒西歪,桌椅也被摔得滿地,這場景仿佛是王孫公子們瞬間消失一般。

謝梨安楞在這凌亂之間,努力構想著這辭鳳樓最后一個歌舞之夜的遭遇。可莞檸似不愿讓他久留于此,拽著他的衣袖便往里間走。

“姑娘等等,你我這般拉扯似有些不妥。”

莞檸聽罷白了他一眼道“誰與你拉拉扯扯了,你可別在我面前裝什么玉樹臨風的公子,我可不吃你這美男計。”

謝梨安聽罷有些委屈,便也不與她客氣道“我幾時與你耍什么美男計?但你這般拉扯好賴也要與我說一句去哪里吧!”

“去見一個人。”莞檸隨口道。

“見什么人?”

可莞檸并不搭理他,自顧拉著他往前走。

這辭鳳樓確有些名堂,外面看來是個氣派的樓,內里比之外面更復雜。也不知莞檸繞了多少個彎了,最終來到一處紫檀雕花木門前。

莞檸伸手敲了敲門,謙卑地喊道“夫人,我是莞檸。聞聽你有事喚我,便急急趕來了。”

不多時便有一個少女將門打開了,那少女先與莞檸道了聲好,然后疑惑地看了一眼謝梨安,卻也不曾說什么。

莞檸自始至終不曾松手,拉著謝梨安便進了屋。

屋內也是有乾坤,映入眼簾的是又一扇雕花小門。開門的少女讓莞檸并謝梨安二人坐在外屋侯著,便去了那小門里。

不曾等多久,便聽那門內傳來一個女子沉穩的聲音“今兒平陽城祝家托人送了東西來,你去分揀出來看看,若是能留下的咱就留下,再備份小禮還回去,若是甚么不能見人的東西,就悉數還與他。莫名給了咱這么些玩意,我瞧著他們也不像安了好心。”

隨著聲音愈近,只見推門而出了一個穿金戴銀的女子。這女子看著不過花信之年,卻一副當家女主人的模樣,細看來她也是妍姿艷質,但一身的珠光寶氣著實平添了一份老氣。

莞檸見罷來人,急忙起身作揖道“莞檸見過夫人。”

“莞檸,你帶了甚么人過來?不要什么人都放進來,這幾日不安分,趕緊打發了走!”女子說話間連看都不看謝梨安一眼,言語之間滿是傲氣。

那菀檸急急道“夫人,是滄水城來的謝公子,不是甚么不正經的人。”

聞聽她這般說,女子驀然抬起眼來,好奇問道“哪個謝公子?莫不是謝太傅家的少爺?”說著來到謝梨安面前,滿臉新奇地打量起他來。

左右看了有上一會兒,不覺嘆道“真真是個翡翠碧玉一般的少年郎,與傳聞中的竟無二致,世間竟真有這樣討喜的人兒。”

女子請了謝梨安坐下,著侍女們各自斟了杯茶,笑道“也怪我生得早了幾年,若還有姿色,許也顧不得那些禮節了。”

一席話說得謝梨安有些為難之色,心下尋思道這夫人看著有些城府卻不想倒是直爽,但說了這些話出來,也不知是有何目的。

菀檸許是看出謝梨安的窘迫,便替他接了話來“夫人此番急急召我過來,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女子搖了搖頭道“其實也不是甚么要緊的事,就是那秦家公子,好端端住在這樓里,昨兒晚上平白無故地也消失了。”

“如何會這樣?秦公子那邊,我都與他說好了的,他斷不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來。”

“老爺差你的事我是管不著,但是你家大小姐那兒可就不安分了。認定是老爺將秦公子害了,吵嚷著若是不將秦公子交出來就要將事情兜出去。想著她素來肯聽你的話,便喊了你過來與她聊上幾句。”

“原是這樣,我道是甚么急事……可那秦公子好端端地怎么就消失了呢?莫非與秦老爺有關?”

女子面露一絲狡黠,忽而冷笑道“是啊,消失了?可不能就這么便宜他了!”

飲啄蓬山最上頭,和煙飛下禁城秋。

曾將弄玉歸云去,金翿斜開十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