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二十一回:多愁女兒衷情訴 冷清臥房暗室藏

見莞檸話已說到這個地步,謝梨安自然不好再開口問下去。

一來想著若是真的出去了,倒反而還要花些心思再進來,豈不是自找麻煩?二來也是覺得,便就算是她要與自己耍什么花招,自己也能應付的來,畢竟這姑娘縱有天大的本領,若是真想害自己,早在那客棧里便將自己害了。

這般想來便也坦然,微微笑道“莞檸姑娘,你我相識也有幾日了,我卻覺得頭一次看不透一個女孩子的心。”

莞檸聽罷微微一怔,復而有些憂傷道“謝公子是怎樣的風流,我這里也早有耳聞。實話與你說罷,能得了公子這么些陪伴,莞檸也暗自高興了許久。公子談吐非凡,是個少有的謙謙君子,其實莞檸每與你說一句違心的話,都于心不忍呢。”

她說罷怯生生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謝梨安,似是自嘲道“只可惜莞檸不是自由身,但若真有得了自由的那一天,我還真的想與公子好好相處,那樣的清閑自在,那樣的無憂無慮……可是如今的莞檸,連想都不敢想。”

謝梨安覺得,這是這么久以來,她唯一一次真正地吐露心聲。言語間滿是哀愁,聽之讓人心生憐愛。他不禁尋思道這樣小的女孩子,卻要承受那么多,也不知她的背后是怎樣心狠的人,能做出這種無情的事來。

只聽莞檸長嘆一聲,便又換上她常有的笑容,像是什么都不曾發生一樣緩緩道“謝公子,菀檸等會兒還要去看看小姐,不能一直陪著你了。今日你先好生歇息,晚膳我會差人替你送來。等會兒我去安排個婢女給公子使喚,若有什么不便盡管命人來喊我。”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這樓里暗室較多,跟著機關也不少,最好……不要隨便走動,若是傷著了,菀檸也沒法對主子交代了,還是就在這屋子里歇息最為穩妥。”

他雖應下了,可哪里能聽她的,早便想著將這瓊樓里外都尋一遍,怎會安心在屋里呆著。

謝梨安尋思著時辰尚早,若是此刻便在這樓里隨意走動,未免太有些招搖了。這般想來便推門進了那間屋子,也是著實疲憊了,想好生歇息一番。

這屋子黑暗暗不見五指,謝梨安摸索著尋見了地上的一截短燭,又不知從何處摸到一個火折子,也不曾想那么多便急忙點上,霎時便照亮了屋子。

只見屋內唯一的那扇窗戶,被木板訂得嚴嚴實實,連一縷細光也照不進來。想著這辭鳳樓果然如那老者所說的,是個不能見人的去處,要不何須做到這般地步。

這屋子不大,卻也雅致,紅木的家具似有些舊了,但確是一塵不染。桌上擺著一套白瓷茶具,上面繪著點點桃花,想來這茶具的主人是個閑情之人。

靠墻的床榻也被理得整潔,見了床,謝梨安便覺得困意綿綿,只覺得眼皮都睜不開,便徑直向著床榻走去,合著衣躺在床上。

可這不大的屋子里,卻有個突兀的大衣柜。此一時躺在床上,謝梨安原是想小睡一會兒的,可雙眼總被那大衣柜吸引著。

輾轉反側了一會兒,終還是敵不過好奇之心,下床來到大衣柜前面。

這大衣柜高能抵到屋脊,只有兩扇對開的門再無別的小格。他先是開了半扇,只見里面盡是些女孩子的衣服裙子,沒什么稀奇之物,便又將另一扇也打開,卻還是些平常的衣物罷了。若非說不尋常的,大抵就是這些衣服太過華麗,想來許是蕭家小姐不穿了的。

謝梨安不曾發現什么異常,便有些覺得無趣,剛想關上柜門再去歇息,便驀然瞥見那些衣擺之間似是有什么東西。他撥開衣服,只見是個手掌大的鐵環,似是什么門的把手。

謝梨安思忖道許是什么地道的入口。可又一想,此是二樓,若說連著地道,未免有些牽強了。

卻剛想將那鐵環拉起,只聽屋外有人敲門道“謝公子,我奉莞檸姐姐的命令來服侍您。”

謝梨安聽罷隨意應了一聲,手上使了些力,卻不能拉動絲毫。想著門口的姑娘一直候著,若是久不開門恐讓她起了疑心,便暫時作罷了。

他將那衣柜關好,拍了拍手理了理衣服方才將門打開,只見外面站著一個身形纖瘦的女孩,年紀看著與莞檸相仿,正絞著手指低著頭站在門口。

此時還是冬天,這樓里的穿堂風著實能把人吹瘦了。小女孩便就這樣單薄地站在風口,戰栗栗她卻又不敢吱聲,實有些讓人心疼。

謝梨安見罷只怪自己不曾早些開門,平白無故讓她吹了這么些寒風。

“姑娘請進。”謝梨安說罷側身讓到一邊。

那姑娘有些膽怯道“我站在這里便好,公子有什么事在里頭喊一聲就可以了。”

那謝梨安哪肯允許,左右勸她卻只聽她說怕莞檸知道了責備。

謝梨安無有他法,只好假裝恐嚇道“你若是不進這屋子,我便現在就去莞檸姑娘那邊告你不聽話。”

那女孩也是單純,聽罷頓然驚怕,急急便鉆進屋去了。

謝梨安掩嘴偷笑,想著自己翩翩公子竟也有對著小女孩耍詭計的這一天。

“你叫什么名字?”謝梨安溫柔問道。

“我叫翠眉。”女孩站在屋子的角落里,用細弱蚊蠅的聲音回道。

“是取了遠山映水夕陽低,春愁壓翠眉這一句嗎?”

翠眉搖了搖頭道“不知,是小姐替我取的名字。”

“你過來坐,站在那里怪累的。”謝梨安向她招了招手。

翠眉又搖了搖頭道“下人不能與主子同坐,這是規矩。”

謝梨安笑了笑,這女孩是膽小得緊,好像琉璃一般讓人碰不得。

“那你靠我近些,站我身側,我這邊有話問你。”女孩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走了過來站在離謝梨安三尺遠的地方。

謝梨安無奈,便也不再強求她,自顧坐下問道“你先告訴我,這屋子原先是誰住的?”

翠眉回道“這屋子原先是沒人住的,老爺從來都不許人靠近。我還記得念琴夫人有次偷偷想進來,被老爺發現了好一頓打罵呢。”

謝梨安聽罷心內一沉,不禁思忖若是果真如她所說,那這必然是暗藏玄機之處,莞檸卻有意安排自己住在此間,難道其間又有什么陰謀不成?

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

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