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六十四回:使小性壓倨傲老 覺大限求溫順郎

太子只聽著,卻不再言語。他愈是沉默,鶴林王便愈是心慌。

他原以為自己沒甚么懼怕他的緣由,因此便就算在此處與他見面了,該也是淡然自若的。可不曾想,只他東宮太子的身份,便足以將他壓制住。

“皇兄……皇兄怎么也有雅興來此處?”鶴林王試探道。

“哦,本王看了,只覺此處也沒什么值得游玩的。不過聽聞有個人丟了,因此尋了來。”

鶴林王當即明白,太子此行便是來尋謝梨安的。為尋一個謝梨安,太子竟擺下這么大的排場,想來早預備用身份來唬住眾人,不禁想這謝梨安果真比自己所想要重要許多。因此心內暗自慶幸,好在自己反應及時,早便將謝梨安藏好了。

不過他仍舊裝作茫然道“不知所尋何人?竟要太子殿下親自過來?”

太子不曾回答他,一招手喚來一個書童模樣的男孩,問道“你說你家公子是為了尋辭鳳樓而來余翠城的。此處便就是辭鳳樓了,你家公子果真在里面?”

那小書童道“小民確信我家公子就在其間!”

蕭景愁心中有鬼,急忙吼道“你這小童信口胡說!我這樓是供老爺們歡愉的,怎么會用來藏人!”

那小書童也不是好惹的,直著脖子朝他喊道“明明有個姐姐與我說了,我家公子就在其間,還遭了不少罪!你還說我胡說,我看你這老頭子才是胡說!”

蕭景愁驀然被頂撞了這一番,一時老臉掛不住,只沉了臉道“你這小書童好沒規矩,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帶出來的!”

小書童仍舊不放過他,也不顧身旁站著的就是太子,大聲道“我有沒有規矩輪不著你來說,我家公子就是在這里,你要是不交他出來,我不會饒了你!”

太子也不阻攔,只在一旁忍著笑看著二人爭吵。

這可真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蕭景愁原還以為不過只是個小書童,自己吼他幾句便就能將他唬住。他卻沒想到,就是因為他是書童,因此說話間沒那些王孫公子的矜持,只管吼叫,倒把蕭景愁給唬住了。

那書童似是仍然委屈,又把眼淚滴了幾滴,然后跪在太子面前,戚戚焉道“太子殿下,你要為我家公子做主啊!他若是還活著,定能從這樓內尋見,若是尋不見,就只能是……是被他們害了!”說罷以頭搶地,一拜不起。

太子此刻也累了,順著他的意思笑道“你都這樣說了,本王若是不把這樓搜一遍,豈不是對不起你這一片忠誠之心了?”說罷又轉頭看向蕭景愁道“這位老爺,你看能否將你這樓內的人都叫出來?否則本王若真的動手了,可就難堪了。”

蕭景愁自是不好說“不”,可又著實為難,只偷偷看向鶴林王,卻見他也低著頭面色凝重,方知面對太子,他到底區區一個王爺,也是怵了。

不過這蕭景愁從來都是圓滑之人,因此連忙換了副小臉道“前些日子是來了一位陌生公子,小民問他來小民的樓有什么要緊事沒有,他卻說沒有,只是慕名前來看看。見他一副逍遙態,如今想來,可不就是殿下嘴里說的謝梨安謝公子嘛!我現在就喊人把他請出來!”

太子笑道“那樣最好,快請他出來。”想了想又道“若是在外面見他,許有些不妥,我們還是進屋等他。”說罷便自顧往樓內去。

那小書童也起了身,對蕭景愁做了個鬼臉,便跟著太子上去了。

蕭景愁此刻無心管這小書童,他待太子進了樓,才發現自己早已是滿頭大汗。他內心甚懼,恐怕謝梨安見了太子,會將自己所做之事如實呈報。到時候許是免不了牢獄之災了!

這般想來,便愈發怵怕,連忙向著一旁的鶴林王道“王爺,果真要放了那謝梨安?他但凡說出樓里的一件事,我可就沒命了!”

鶴林王面色蒼白道“你如今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你既已說要放他,必然是要放的,若是此時將他殺了,只怕唯有一死了……”

“王爺,我這里是左右為難,還望王爺救我!”

“救你?”鶴林王苦笑道,“小王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你求我不如去求求謝梨安,請他手下留情!”

蕭景愁聽罷覺得似是有理,便請安退下,自顧繞去后堂去尋謝梨安。

謝梨安正被人押著往外走,蕭景愁急忙迎了上去,略帶躊躇,諂媚笑道“公子,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與你。在下如今知錯了,只希望能與公子重歸于好,過去的事兒就不需再提了!”

謝梨安自是明白他這份唐突殷勤的用意,只淡然笑道“蕭老爺,你想讓我如何做才好?”

蕭景愁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道“只望公子能在太子殿下面前說幾句好……不不不,好也不需說了,只別說我什么不是便行。在下千千萬萬感激公子,望公子饒我這一次!”

蕭景愁聲音顫抖,滿眼怵怕,只差與他跪下。謝梨安見罷不禁輕嘆了一聲,正是可憐天下窮黔首,不畏蒼天畏權財。

他也是可憐他做為棋子身不由己,便也不想為難與他,思忖罷方才緩緩道“我此番饒恕你,不過你需答應我三件事。”

蕭景愁急忙道“好好!莫說三件,便是三十件也行!”

謝梨安點了點頭道“第一,擇一塊風水寶地,將念琴夫人厚葬;第二,告訴我燕雙公主的具體去處;第三,給樓內的童爺安排個好住處,不許再讓他睡樓梯下面!”

他原想再為蕭冷云說一句話,但轉念一想,這蕭冷云被鶴林王看中,鐵了心要帶她走,此事也非蕭景愁能左右之的,便作罷了。

蕭景愁即刻回道“我都依你,那燕雙公主不過是在我這樓里落了個腳,實則是浮紫城一位姓萬的員外接了去。那萬員外,在那一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其女已預備送入宮做秀女。你去了自然能問出他的住處。”

謝梨安心下暗暗記住,便答應蕭景愁不與太子多說什么。

蕭景愁又三番謝過,依接待貴客的禮節請他去了大堂。

西山不似龐公傲。城府有樓山便到。

欲將華發染晴嵐,千里青青濃可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