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八十七回:見奇珍舌橋不下 厭浪蕩熱諷冷譏

這謝梨安見了匣內之物,登時煞白了臉。原是一枚金閃閃的步搖,不需多說,正是那屬燕雙公主的紅絨鳶尾金步搖。

謝梨安抬起頭看了三人一眼,不禁生疑,怎么會在他們幾個手上?

驚詫過后卻又懷疑起來,莫不是與那浣蓮給的一樣是個假的來晃人眼的。因此心將它拿起,仔細看著。

只見這金步搖,十足黃金,上鑲著珍珠三顆翡翠一塊,又有紅玉雕的鳶尾花,栩栩如生,在陽光之下更生異彩。這樣精細的做工,精巧的設計,該是真的不會假了。

謝梨安心下明白,更生激動不安,顫聲問道:“這寶貝是你從哪里偷的!”

那孫公子笑道:“瞧公子這話說的,怎么就是我們偷來的?我家里雖不及公子家,卻也是一方富商,如何需做那等偷雞摸狗的事?”

謝梨安沉著聲道:“不是你偷的,又是哪里來的?這樣的東西,不是市面上能買到的。”

李公子湊上前諂媚道:“謝公子真真是高人了!這東西是那姐身上掉落的,我們心想雖不曾得到那姐,得了她身上的一件貼身物,也不枉此行了。于是見這步搖落在她腳步,趁她不曾在意,便就拿來了。佳人之物,怎算得偷?昔有西門大官人與那金蓮初見送了一根金頭簪,那金蓮又回贈了一條白縐紗汗巾。兩情相悅,是為信物!”

“好不要臉!”謝梨安不禁嗔道。但他此刻無心管他們這些風花雪月,質問道:“你們說的,那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問及此話,趙公子捶胸頓足道:“哎喲!別提了,沒看見臉,用了紗蒙著,只露了兩只眼睛。可那兩雙眼睛,脈脈含羞,顧盼生輝,撩人心弦……定是個絕代佳人哩!”

謝梨安冷笑道:“呵,沒準是個山中老妖,專騙你們這些花花公子的。”說罷將那金步搖心放回匣子里,“此物我收下了,今日沒那心思陪你們玩樂,各自取了錢尋樂去!”

李公子笑問道:“謝公子像是有煩心事?倒不如與我們幾個說說,也好過悶在心里喲!”

謝梨安道:“我能有什么煩心事?便就算真有,與你們說,可有何用?”

孫仁疾憨笑道:“公子,你是一個人,我們是三個人,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可不是真理嘛!”

“算了算了。”謝梨安擺了擺手,便往前走,可這三人仍舊不愿放他離開,又跟了上去。

“公子,今晚可去那蕊寒香船?”趙起斛問道。

“許是去,許是不去,我近來勞頓,想好生歇歇。”

“可別呀!”趙起斛可憐兮兮道:“我上次看上的那個舞女,也不知是哪個教坊的,尋了這滄水城一圈都不曾尋見。本還指著今日與公子一同去蕊寒香船的機會,與那舞女再見上一面,跟她說些情話,若是不成,也了了我一個心思,若是成了,公子你可就是大媒人了!”

謝梨安白了他一眼,只覺他這等人竟也能吃喝不愁,這上天可真是難以揣測,造物弄人。那些個讀書之人,十載寒窗,果真中了個秀才,可那日子卻也不及他們瀟灑,人生一世,可真如老祖宗所說的,“百無一用是書生”喲!

孫李二人湊上來道:“我們也跟著去,那蕊寒香船有多時我們不曾去過了,總窩在青玉樓里,雖也笙歌醉月,卻終是覺得無趣了。”

“無趣了便就找些事情做做,每日閑玩,自然無趣,若是跟那些街上的力巴,田里的農民一樣,飽一頓餓一頓,看你們還會不會覺得無趣!”謝梨安根本不愿再理睬他們,只與墨軒道:“給三位公子發些碎銀子做體己,哪里熱鬧便哪里玩去。”便就快步離開了。

那趙孫李三人見罷,互相看了看,也不追上去,只狡黠一笑。

墨軒見罷心知他們起了壞水,便輕咳了一聲道:“各位公子,隨我來取銀子吧!取了銀子快些玩去,若是晚了怕就沒好姑娘了。”

那趙起斛背著手擋在墨軒面前笑道:“墨公子,你看我們三個像是缺銀子的人嗎?”

孫李二人在一旁齊聲附和道:“不像!”

趙起斛又攤手道:“我們三人像是缺馬子的人嗎?

孫李二人又回道:“不像!”

“對啦!”趙起斛笑得放肆,又道,“墨公子,我們缺的是樂子!我瞧你家少爺今晚似是尋了樂子,卻又不愿說與我們聽,似是要見什么了不得的人。是男是女?若是靚麗佳人,如何不讓我們哥幾個一同樂樂?俗話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家少爺好啊!瞧他整日里只會說些子曰詩云,怕不是讀書要讀傻了,我們帶他去見見好世面,他也不至總這般煩悶。”

墨軒雖不及謝梨安,平日里甚有些傻里傻氣的,卻對這三人亦是深惡痛絕,只恨自己當初不曾攔著公子,如今真真成了一塊心病了。

見這三人愈發放肆,言語里沒一絲尊敬,狠狠啐了一口,沒好氣道:“想都別想!別以為有錢就能上天了,唬唬那些沒膽色的廝們也就算了,我墨軒可不吃你們這一套!拿錢來唬我,拿勢來唬我,我偏就不吃這一套!”說罷也不與他們取銀子,把手一伸,請他們離開。

許不曾想到這書童竟有這樣的魄力,三人愣了一下,但卻也不曾惱怒,各自與這墨軒抱拳作了個揖,那孫仁疾笑道:“墨公子,你的話我們都記下了,我們自是下等人,又哪里配進你們謝府呢!以后自不會再來了。”

墨軒也不曾怕他,冷語道:“你們若是果真不來,倒是我們的造化了!就怕你們貪這里的富貴,舍不得走!”

三人吃了一頓憋,再不說話,互相推搡著出了謝府。

可卻實不曾離遠,尋了個不遠的茶攤,要了壺粗茶,卻也不喝,只捧著杯子目不轉睛看著謝府的大門。

詩云:

燕雀池塘語話喧,蜂柔蝶嫩總堪憐。

雖然異數同飛鳥,貴賤高低不一般。№Ⅰ№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