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一百零九回:陋室卿卿說繾綣 玄都秘秘惹多愁

見這蘇凝玉忽然神情肅穆,謝梨安便知這梅浮溪并非一般去處,卻也不知妙在何處,便恭敬問道:“姑娘,卻也不知這梅浮溪是什么了不得的去處,怎么聽姑娘的意思,好似龍潭虎穴一般?在下堂堂男兒,怎的離了你反倒不能平安?”

蘇凝玉聽出這話中有輕視之意,便有些不悅,白了他一眼道:“你堂堂男兒怎的,不就讀過四書五經,會些詩詞歌賦嗎?若逢了真刀真槍,你又能抵擋幾何?非我區區小女子看不起你,只怕你那點功夫,還不及我的一半哩!”

謝梨安哪里將她這一席話當做嗔怒,只覺她神情間俏皮可愛,心下甚是歡喜,忍不住笑道:“姑娘說得都對,想來也是,我區區書生,哪里敢于將軍之女比試什么拳腳呢?必然是甘拜下風的。”

蘇凝玉聽罷也得意一笑道:“你莫來討好我,也別多想了,我與你去梅浮溪,不只是為了護著你,只是我也有事,與你順路罷了。”

才剛說要留在家里陪爹爹,這一轉身便說是因有事才去的,謝梨安自然明白,她這話不過是給自己尋了個好聽的借口,女兒家面子薄,若是說了實話,只怕連自己都羞了。

他愈發歡喜這女子,更知她對自己是一片真心,全然將原先的疑惑不解,或是妄自菲薄拋之腦后了,此刻只想著等手中的事辦妥了,便要與她雙宿雙飛。

愈發陷入這樣的幻想,謝梨安便愈發顯得單純,只拿著一雙眼看著蘇凝玉,全然不知說些什么。

那蘇凝玉一回頭,對上他那雙癡眼,恍然又撇過臉去,直委屈道:“原還以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今你我同處一室,你不曉得躲避,偏要盯著人家看,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這委屈話雖也不知有幾分委屈意,但著實委屈了謝梨安。他這樣的人物,難不成還配不上“正人君子”四個字嗎?只是眼前女子實在風情萬種,他不過一時失了神罷了。

“小姐誤會在下了,在下不是那等浪蕩公子,只是……只是見姑娘著實貌美,一時不曾把控自己。”他笨拙地解釋,倒讓自己更甚難堪。見那蘇凝玉仍不說話,只以為她果真惱了,便愈發焦急起來,慌慌張張道:“姑娘若是生氣了,大可打在下一頓以出氣,卻千萬別不理我。”

說罷此話,忽然感傷落寞起來,不禁唉聲嘆氣道:“坊間只道在下是風流公子,卻不知在下自有在下的落寞。也不知在那青玉小樓里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是何等孤單落寞。不怕小姐笑話,若不是那日里邂逅的小姐,我原已動了出家做和尚的念想,但……但那一日見了小姐風姿綽約,國色天香,剎那便把那呆想拋卻了……等著與小姐滟秋橋之約的日子里,一直想著若是不能成并蒂芙蓉之好,能成紅顏知己,在下也就心滿意足……死了也甘心了……”

許是果真說得動情了,他竟全然不曾意識到那蘇家小姐也浮了淚在眼眶里,聞聽他說了什么“死”,一時心慌,急忙伸了手掩住了他的嘴,看著他的眼道:“好端端的,說什么不吉利的話。你若是死了,我這么久以來的委屈,豈不是白受了?”

謝梨安看著她的雙眸,竟從她的眼睛里,看見了入骨相思的憔悴,他那一瞬間竟有些微心疼,想起她為了抵抗父親所受的那些委屈,想起她背地里不知落了多少淚水,便動了要不顧一切與她比翼雙飛的念想。

他一時動容,竟拋卻了一切儒家禮數,伸出手緊緊將她摟在懷里,似是生怕略有大意,她便會離開自己似的。

蘇凝玉雖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但終也如同一只小貓一般倚在他的心口,靜靜感受著這在他眼中略有些木訥的公子的溫柔。

也不知相擁了多久,只覺那天地是那樣安靜,似是紅塵間似是只有他二人似的。

終是蘇凝玉最先醒來,她輕輕推開謝梨安,抬起一雙朦朧眼,略有些羞澀道:“你若是再這樣,只怕要誤了大事了。”

謝梨安知她話中之意,頓時也雙頰發燙,慌忙低了頭道:“都聽姑娘的!”

蘇凝玉笑道:“聽我的?那我先來問你,你才剛既問了我梅浮溪,我倒是想先問問你,你是從何處得知這梅浮溪的?”

謝梨安也不隱瞞,直言將所收的名帖,上書的詩句署名,俱與蘇凝玉說了。原是件神秘之事,誰知這蘇凝玉聽罷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謝梨安不解道:“不知小姐所笑為何?莫非是在下說的不合情理?”

蘇凝玉道:“與公子無關,我不過是笑那三人罷了。不過是三個名落孫山的書生,竟在公子面前舞文弄墨起來,真真是魯班門前弄大斧了!不過也是只有公子才有那雅興鉆文嚼字去,換了誰都只當是尋常罷了!”

謝梨安愈發一頭霧水,更甚謙遜道:“那小姐的意思是……這三人不過是以詩做名來捉弄在下的?可到底是何人竟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千里送來名帖,只為了戲弄在下?”

蘇凝玉搖了搖頭道:“公子一見便是涉世未深之人,不知他們三人的用意。他們定是已將公子了解透徹,知你是一個沉迷詩詞歌賦的讀書之人,想著每年投名帖之人成千盈百,若是要引起你的注意恐怕不易,便投公子所好,用詩詞引了公子注意,這樣他們便有機會見著公子了。”

謝梨安聽罷甚覺可笑,攤了攤手道:“便算是姑娘說的那樣,在下著實是被這三人的姓名吸引了……可在下怎么會因為三個名字便去尋他們?”

蘇凝玉笑道:“怎么,你此刻不正是要去那里嗎?要我說,他們這一計策算是成功了一半。”忽然似自言自語一般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三個胸無點墨之人,這件事倒是辦的精彩。”

詩云: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