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雨滴的叩問
第一百七十八章雨滴的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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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儀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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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跡罕至的四道梁,接近黃昏的時分,一男一女二個娃子吃力地挎著大大小小的籃子笨重地翻山而下……
繞過最后一個山頭,隨著“嘩啦啦——”的聲音傳入耳際,甘花溪出現在谷底。此時,山路兩旁的針葉林變為了高大的闊葉林。
看得出來,在這里,許是因為剛剛暴雨停歇的緣故,少一從林間走過,還能聽到啪嗒啪嗒的聲響。
他仔細查找,原來那是葉子上殘余的雨滴正順著葉脈,匯聚成大團大團的水滴。
當大團水滴因不斷匯聚而沉重到足以擺脫樹葉的控制時,就會紛紛下墜。
只聽得半黑的密林中,“啪嗒——”、“啪嗒——”,水滴落在林地枯葉上發出了此起彼伏的聲音。
怎么?
聽著這一聲聲“啪嗒——”、“啪嗒——”的雨滴聲,少一感覺每一聲都仿佛是一只無形的大手在叩響內心的大門。
而胸口,那空缺之處,一直以來,都好像有著什么東西被封存在那里。此時,竟然開始微顫著、躍躍欲啟……
啊?!
少一心尖微顫的感覺,就像在熟睡的深海里突然被一根細微的針給試探了一下;又像是今天吃到的第一口山楂從牙齒直酸透到腦頂;更像一整晚呆看星瀑毫無變化而至打瞌睡、卻瞬間不提防地被一顆“星炸”給擊下了石板……
這心尖一顫,最確切的形容是:好像少一的心口被金毛猴子狠狠咬下一口般,鉆心一痛!并且,心口有了開裂的跡象……
他捂住耳朵,可是,一時之間,少一發現自己竟然控制不住想要繼續聽雨滴的意念。
這樣下去,不僅會加速心門被扣響的節奏,更容易陷入自虐、入迷的狀態。
咕咕拍拍少一因疼痛而扭曲的臉,少一睜大眼睛,看見咕咕正在對著自己說著些什么。少一放下捂著耳朵的手,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咕咕。
咕咕重復了一遍,語重心長地說:“這林子似有神秘的力量,我早就知道你會被迷惑。所以,特地帶來了老丁頭的苦薄荷藥劑,你現在就含在嘴里,少一你要力圖保持清醒!再堅持一下,我們就能到冰封的酒曲坑,我去取酒引子……”
穿過甘花溪,又繞過了二個斷崖,天已經徹底放晴了。
少一由于聽從了咕咕的勸告,努力分神去忘卻雨滴的聲響。心尖沒有再次震動,他快步地跟著咕咕走出了林子。
清理完在甘花溪畔被泥塊弄臟的草鞋底,少一換了只胳膊來提籃子,沉甸甸的山楂將左臂已經壓到麻木,不能打彎。
而咕咕提的籃子并不比少一的輕多少,可是她始終能夠飛快地走在前面,走得穩健、帶勁兒,小辮子有節奏地上跳下竄。
少一沒有閑功夫去欣賞鑲了金邊的大片云朵,他心里還在嘀咕著,到底雨滴聲和心尖那道強勁的阻力之間有什么聯系。
他不由聯想起杉霸公的那句話“不在里面,也不在外面”,示意咕咕停下來休息一會兒。自己放下籃子,找了塊平地,開始練起來。
杉木在手,靜則橫陳莊重,動則立出劍氣。
這劍氣不是從內里發出的,而是天意稟賦的、杉木上萬年精魂的外放表達,劍氣綿柔至廣。確也是,“不在里面”。
劍氣自然地引領少一的身姿上下飛舞,讓少一在太極般的動作中不知不覺感到四季的輪回、歲月的流轉……
而滄桑的劍氣在少一生疏稚嫩的劍法下竟然直直地產生出幾道憨憨的耿直之氣來,就好像正在向上生長、又同時向下扎根著的杉木苗,給蒼老劍氣重新賦予了嶄新的銳氣。這,大概就是杉霸王說的“也不在外面”的道理吧……
月亮初上,咕咕看到那根銀杉木和少一的手若分若離的剪影,感覺劍舞得很險,銀杉木好像會被少一隨時脫手。眼看著少一越來越有信心,銀杉木的劍氣因人性純良的潤滑而越來越舒展自由。
咕咕將深埋的酒曲挖了出來,喜滋滋地揭開了手上的小罐,不待咕咕醉心一聞,只見一縷清風一溜煙地飛出了小罐,直奔少一的銀杉木而去。
舉木起舞的少一嘿嘿一樂,原來他是在練習用神識探物,咕咕挖出酒曲他便妄圖盜走酒氣。
咕咕沖上去就給了少一一個暴栗,少一齜牙咧嘴地趕緊糾錯。
少一生怕咕咕真的動氣,他連忙用神識費力地從銀杉劍里重新請出酒曲香魂,小心翼翼地,正要將之請回小罐中,怎奈少一此時能量已少、功底又淺,以至在神識逮住酒曲香魂的途中開始虛弱起來,一個不小心,出現了閃失,松開了對酒魂的把控力。
一時間,香氣撲鼻,仙魂四散。
糟糕!咕咕氣憤極了,一年里苦心孤詣窖藏的酒曲子就這么讓少一給放跑了。
少一勉強驅動神識催物的能力真叫孬!
這是入秋以來最冷的一個夜晚,月光也徹底掙脫了云朵的遮蔽。
二人一過橋,就見村口耿丁的身影,看來村長他老人家早已等待多時。
耿丁給娃子們掂來了姜棗湯和肉干兒,看顧著他們吃下。然后,督促著說要給二人指點一二,全然是為了他們上劍閣……
耿丁雙手背到身后,臉上掛著少有的嚴肅,對著少一、咕咕如饑似渴的四只眼睛講道:
“你們各有擅長,少一呢,善于觀察、守靜。而咕咕倒是有股子混不吝的悍勁,說白了,就是大風大浪壓不倒的精神。”
少一和咕咕面面相覷,心想這像是肯定的說法嗎?!
“咕咕,你和少一不同,驅動能量是你所擅長的。
你看,蜻蜓點水、佛掌罩天……同是驅動能量,驅動力寸毫之差就會產生天壤之別。咕咕你不能光有把子沖勁,要學會用巧。當然,是熟能生巧的巧。”
耿丁深入淺出,說出來的教導連咕咕和少一這樣的娃子都能聽懂。
“少一呢,就是少根筋。雖然喜歡觀察事務總結事務,可做事總是太過于飽含情感。還憑自己區區五年的年紀和見識,就旺自堅持自己的所謂判斷和立場。
“你這樣子下去,不變得嫉惡如仇,就變得宅心過于仁厚,唉!不夠穩,還不夠穩。”說完,耿丁抱著茶壺坐在門檻上閉目養神,不再理會二人傻呆在一邊,他倆分明沒有被老丁頭點撥透,完全云里霧里。
二個娃子見耿丁的樣子,知道無望繼續得到老家伙的真經。
就算是耿丁繼續,可打啞謎似的說法也還是讓他們只得一知半解而已。二人索性決定,自己在行動中去體察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