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入鄉隨了俗
第一百八十二章入鄉隨了俗
卻說大將軍季浩被召入京城云中,秘密見過王上乙辛,僅呆了半日,就只身領命,深入到大西山中,去尋找那傳說中沒有入口的大堰河村。無彈窗.
這一日,入夜時分,于山回路轉的檔口,不早不晚的,風餐露宿多日的季浩逢到了一位老者。
老者悠悠然地,在溪流邊的柳樹下垂釣。枝頭上著只大葫蘆,樹下的搖籃里睡著個胖小子兒,樹尖上,又剛爬上來個新月牙兒,周遭的一切,恰似圍繞著老者的清風明月,都是那么的安靜。
季浩雖饑渴難耐,卻也不忍心打攪了這陌生的老人家,于是,他靠在柳樹旁,兀自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水上的魚漂突然浮動了兩下。季浩不用睜開眼睛,也能通過神識捕捉到這魚鉤的動向,他心想,這下,老人家要有收獲了。
然而,季浩懸浮的神思突然感到了某種莫名的、徐徐的善意,他突然放松了下來,打起瞌睡來。耳畔,魚漂發出咕咚咕咚的吃水聲,旋即,一尾歡快的打挺兒,季浩知道,老人家的魚不知怎么給跑了。
待季浩睜開眼睛,人困馬乏的他覺得心思清亮,目光炯炯,難道,自己真的在樹下得了神助,去了勞累?!
身邊放著老人家的葫蘆,遠處,提籃的老人正微笑駐足,仿佛意在指路。
“好酒,好酒。”季浩開懷大笑,向遠處的老人深深一禮。
“老人家,鄙人可否借宿?”
“耿老不敢當,大將軍到訪,老漢我等候有時啦。請跟我來。”
一路上二人無話,倒是嬰兒籃里那個熟睡的少一對老人身旁多了個漢子,頗感新奇,咿呀對語。
太陽的余暉已被黑夜給吞噬殆盡,季浩默默地跟在耿丁股后面。一路上他屏著氣息,不敢停歇,這才勉強跟上耿丁的步伐。
如在畫中游,二人趟過流水湍急的河谷,又爬上白云繚繞的山巔,再從山頂萬木蔥蘢的密林中捉迷藏般繞著曲徑左轉右轉……季浩跟著耿丁,埋著頭走了很久,一抬頭,他已經來到了一塊上古時期留存下來的石壁前……
耿丁從葫蘆里掏出金粉,撒在崖壁上。古代巖刻一時間被金光撲中,古怪的文字、符號扭轉著出現,并重新排列。
季浩看得呆立在原地。
耿丁輕指一揚,山崖應聲而開,兩人面前,竟然是一望無際的梯田。
小山如螺,大山似塔,層層梯田被暮色染成了一派印花藍……令人的心情如放飛的風箏,愜意舒展開來。
季浩跟隨著耿丁一路過了萬年柳,再沿著小溪向上游走去,緩步走上一個小山包,終于,大堰河村盡收眼底。
暮色更沉了,一切事物的輪廓都似乎被鑲上了深藍色的邊兒,給這個外界所不熟知的村子涂抹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房舍四周群山環抱,村前河水清清,季浩借助著那村口銀杏樹上高掛著的油燈看過去。
光線照不遠,但還是能依稀在夜色中分辨出房屋與房屋之間錯落有致的整體布置,這里,主路與輔路之間層次分明,大到住家院落,小到牛羊圈、鴨舍、葡萄架、花圃、納涼廳……竟然找不到一處敗筆。
季浩看見有天然泉眼,是依照風水被闊挖成的半月形月塘。
古老的村子一定得到了高人指點,季浩心里嘆服著,瞧:引山谷小溪入村莊,北轉西南而出,繞著幢幢村舍。這樣布置,月塘就好像明珠,這繞村子流過每一家的溪水,就好像是串起顆顆明珠的項鏈。
季浩不禁贊說:“古人說,開聚池以蓄內地之水,開溝圳可以通暢村落的氣運,吾里山林水繞,萬物始盛,人才濟濟,千家火煙。今天我是見識了。”
耿丁是修行之人,素有涵養,聽得夸贊,但笑而不語。
更讓季浩贊嘆不已的是,這些大大小小的房屋畜禽圈舍,與道路排水系統共同構建起一個紛繁復雜的防御系統,形同一個大迷宮。
季浩軍旅半生,走過無數村莊,卻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分布復雜的格局。
縱使熟悉奇門遁甲、精通各類陣法的季浩初次進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耿丁見季浩沉醉于兩旁的別樣“風景”,就任由他自己四處轉悠。耿丁給了他一根銀針,叫他用來找回村長家的宅門,于是,耿丁撇下季浩,先自己回家了。
果不其然,季浩在村落中迷了路,一樣的泥坯房、青草頂,實在是難以找到村長家。
只困惑了不大一會功夫,季浩發現,根本不要什么銀針來找方向,一種誘人心脾的香就在牽引著他,讓他幾乎腳不著地尋了過去。
一抬頭,泥坯屋前蹲著個捧著大海碗、埋頭吃飯的村長。
一路上,在季浩心里建立起來的老村長光輝形象,剎時間崩塌了。
季浩心說,我也餓啊,這詭異的香氣簡直要把我的胃給釣出嗓子眼兒了。他跟村長打了個招呼,就不客氣地一腳踏入了村長家門。
草泥屋看似平常,里面卻寬敞有致。
季浩憑著嗅覺穿過天井式庭院,再穿過中進、穿過堂屋,直來到后進院子一側的灶房。
耿丁在大門口傳音進來,說道:“季家軍的烤野,老人家是領教了。今日,大將軍有幸登門,也請嘗嘗俺家的鄉下味道吧。”
大將軍府的后廚聞名于大周廚界。向來,季浩家老爺爺留下的“神圣大廚”能窮盡世間所有美味,然而,今天,季浩卻聞所未聞過這灶房傳出的“邪性”香味,更莫說嘗過了。
想來,季浩雖看破世名、功力、家傳,但對人間美味,他還是受了季老爺子的地道影響,對美食情有獨鐘、品評不輟、孜孜以求,此時,聞得耿丁言,禁不住被挑起了想要品嘗美食的絲**望。
這時,一個梳著雙髻,頭扎紅繩、一身短打扮的小女孩一邊將拖地的圍裙狠逮逮地解下來,就手高空甩向三進宅子外的前大門,一邊怒氣沖沖地走回灶房。
也同樣,小姑娘用傳音的方法答回去,對耿丁道:“老丁頭兒,你答應咕咕的大魚,可有這許多時候了,怎么就一向說話不算數呢?!都過去整整半年了,咱不是說好的,我若擺平得了那個壞小子,就把大魚獎勵給我的?!”
“呼——,嚓嚓——”聽那聲音,季浩猜想,一定是耿丁老頭已經接住了這小姑娘甩過院子的圍裙,正把它當扇子,不慌不惱地扇著風呢。
“這……”,耿丁好像有點遲疑。
耿丁在季浩心目中的形象再次受損。
被女孩稱作老丁頭的耿丁回答得有點低聲下氣,道:“大魚豈是隨隨便便就上鉤的?!都說過一百遍了,要對村長我有信心、有耐心。再說了,我這一把老骨頭的,村西沿兒那大魚他也不稀罕我啊,倒是少一這小娃子細皮嫩的當餌料……”
此時,耿丁和季浩同時聽到了磨刀的聲音,耿丁趕緊噤聲。
季浩回頭看向灶房窗口。
“嚓——嚓——嚓——”,灶房里,庖丁解牛般、利手利腳肢解塊的聲音刺耳得好像半夜里聽到的小孩磨牙。
哎呀!連房子上的草都受不得這磨刀霍霍的驚嚇,紛紛落了滿院。耿丁呢,更是沒再敢出一口大氣。
季浩自嘆,都說將門出虎子,自己家卻生了個顯然不成器的季康兒。今日有幸,瞧見人家鄉野村家的,隨便出來個小妹子,都是被自然給養育得健健康康、氣勢霍霍的,仿佛夜叉轉世般。嘖嘖!
雖然大鍋里在燉湯,味撲鼻,讓人口水橫溢,有所期待。但是,季浩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他不忍因為自己這個外人來吃飯,就將耿丁老頭被孫女給教訓得鼠頭鼠腦的狀況盡收眼底。
可是,自己又沒處躲沒處藏。
耿丁慢悠悠地步了進來,他似乎看到了季浩的尷尬,笑呵呵地說:“小女娃沒規矩,大將軍莫見怪啊。咕咕,給客人去打壺酒去。”
季浩這才過意不去地打了個千,二人談笑著進了主屋,但見正對大門的墻壁上掛著鹿首。季浩正色一拜,神鹿英靈已去,神采卻仍在……
咕咕氣還未消,見有客人在,也不好發作,她看也不看一眼自己的爺爺,就氣哼哼接過圍裙。
咕咕與季浩正好打了個照面。
出乎季浩意料的是,咕咕竟然有規有致地沖著季將軍深施一禮,形同云中城里大戶人家小姐的講究的禮儀,持重而文雅。
這舉止得體,完全不像剛才那個怒懟耿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