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注定白忙一場
第一百三十七章注定白忙一場
這邊一群弟子們圍著胖胖獻媚,那邊,韓知非正賤兮兮地跟著衛襄,鞍前馬后地伺候。
衛襄剛走到臺階下準備坐下來歇會兒,韓知非就立刻展開袖子將石階上拂得干干凈凈。
她剛要喝水,韓知非就立刻小跑著去倒了水遞到她唇邊。
這樣的小心殷勤,讓衛襄不由自主地高度警惕。
衛襄是絕對不敢坐他擦過的地,不敢喝他倒來的水。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衛襄從來都將這句話奉為圭臬。
她想了想,開門見山地趕人:
“三師兄,事情都過去了,你這是做什么?讓師父看見了,肯定又會以為我欺負你了。”
“不會的不會的,師父要是看見我們師兄妹和睦相處,想必也會很欣慰的,小師妹只管放心喝,這水是從蕪青師叔那里討來的山泉水,十分甘冽,你嘗嘗!”
韓知非這姿態,比衛襄在長安城的那些狗腿兒還狗腿兒。
可是唐子笑和裴照跟她交情匪淺,韓知非卻只跟她有仇啊。
衛襄才不吃他這套,干脆地將杯子推開,冷笑道:
“三師兄,你若是再敢往水里放瀉藥給我喝,你信不信我這就叫胖胖過來說話,讓你好好在茅廁里住上個十天半個月?”
胖胖!
一聽這兩個字,韓知非端著杯子的手都哆嗦了。
他姿態卑微地跟衛襄哀求:
“小師妹,小襄襄,從前是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是再也不敢了!我這次,是真心跟你道歉的,以后再也不招惹你了!咱們師兄妹兩個,好好的,讓師父師叔們也少操些心,你說是不是?”
“三師兄要是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不過。只要師兄你別再來招惹我,我自然不會對師兄怎么樣。至于這水——”
韓知非越是這樣,衛襄越是心中生疑。
她看著杯中那清亮的泉水,揚了揚下巴:
“師兄還是自己喝了潤潤嗓子吧。”
上一次韓知非說什么要與她煮茶論英雄,冰釋前嫌,親手煮了茶湯給她喝,結果就是她拉了整整一天的肚子,整個人差點死過去。
雖然她后來生生把韓知非狠狠揍了一頓,但是完全不解恨啊。
這一次,她可不會再輕易上當。
韓知非聽了這話,脖子一仰,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力證清白:
“小師妹這下該相信我了吧?”
衛襄瞧了瞧那杯中,還真是涓滴不剩。
她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
“師兄好意我心領了,謝了。”
心領了就是相信他是誠心道歉的吧?
韓知非大喜,屁顛屁顛地跑著去準備再給衛襄倒杯水,大家徹底做回好兄妹。
剛剛跑進偏殿,就被人一把拖住了。
“韓知非你賤不賤吶?”
祁連一把將韓知非拽進去,踹上門,痛心疾首地看著韓知非。
“小師妹那般欺壓你,曾經把你摁在茅廁里痛打,你都忘了?你怎么這般沒骨氣!”
想起那次算計衛襄拉肚子,最后被衛襄摁進茅廁里打的惡心經歷,韓知非就忍不住想吐。
但這會兒,他得忍住。
韓知非連忙阻止祁連:
“祁師弟你別說了,那次的事情也是我不對在先,過去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哎,我可不想再動手動腳,那位神獸大人看著呢,祁師弟你可別害我!”
“你,你說我害你?”
祁連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心酸不已:
“三師兄,你這是要為了小師妹,跟我生分了?”
“祁師弟你想多了,不是我跟你生分,是我們大家都是同門,本就該相親相愛,以后可別再說這種話了啊!你先在這兒等我,我再去給小師妹送杯水去,她渴了!”
韓知非忍著心口的憋屈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
再不跑,眼淚都要下來了。
“韓知非!你這個龜兒子!你怎么能跟大周來的這個臭丫頭低頭!”
被拋在原地的高瘦少年跺跺腳,恨恨地罵道。
韓知非連頭都沒回,就當沒聽到。
跟大周來的臭丫頭低頭怎么了?他們的故國毗陵王朝還跟大周俯首稱臣了呢!
手斷了是真痛啊,害怕也是真害怕啊,他容易么他!
外面,衛襄自然不會站在原地等著韓知非倒水來喝。
她一眼就看到了一身藍色衣衫,清雅俊秀的那個人。
衛襄幾步跳到了賀蘭辰身后,抬起手要往正在發呆的賀蘭辰肩膀上拍去,卻又驀然停在了半空。
沒辦法,見到賀蘭師兄固然讓人高興,但是在大周與毗陵邊境之處,賀蘭師兄拿劍指著她質疑的那一幕,她到底還是沒辦法忘干凈。
衛襄收回手,跳開,趁著賀蘭辰還沒發現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錯,她還在生氣。
不多時,身后就傳來了一陣喧嘩嬉鬧聲,衛襄知道,那是大家在對賀蘭師兄的歸來表示歡迎。
衛襄抬頭望了一眼如同大海一般廣闊無垠,碧藍如洗的天空,忽然又笑了。
如今有了胖胖這個福禍張口就來的小家伙,沒人再害怕賀蘭師兄的烏鴉嘴了,這算不算她的功勞?
嗯,賀蘭師兄不僅僅是要跟她道歉,還要跟她道謝才行。
不然,決不再理睬他。
衛襄下定決心,就加快了腳步,一溜煙兒地跑了。
等賀蘭辰和眾位師兄弟姐妹打完招呼,才發現來跟他打招呼的人中沒有那個笑容明亮的少女。
可他剛才走過來的時候,似乎是看見了她的人影的。
原本覺得小師妹就算是生氣也是有限,哄一哄也就好了的賀蘭辰,心里頓時不是滋味起來。
那個在長安街頭對著他誠摯一笑,然后心甘情愿幫他掙銀子的小師妹,不會就這么又形同陌路了吧?
賀蘭辰心中逐漸忐忑起來,卻在抬頭望見師父的身影時,將這些念頭都壓了回去。
他如今要面對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小師妹,而是語凝海。
萊蕪見自己唯一的弟子朝著自己走過來,微微垂眸,轉身走進了大殿。
他唯一的這個弟子,出自毗陵皇族。
雖然一入仙門深似海,凡俗的身份都要逐漸去忘記,但很顯然,他這個卜卦一途天分極高的弟子,很難忘記這一點。
蓬萊閣大殿之內,沒人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空曠。
賀蘭辰跨過大殿的門檻,一眼望見一個人坐在大殿中央的師父,陡然從心底里生出一種孤獨之感。
不是他感到孤獨,是他替師父感到孤獨。
“師父,徒兒回來了!”
他忍住心酸,走上前打破了這份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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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蕪點點頭,指了指面前的簽筒:
“抽一根吧。”
遠行歸來,總要先卜上一卦,這就是萊蕪門下的規矩。
賀蘭辰放下身后背著的行囊,走上前去,從簽筒里抽了一根,恭敬地遞于師父面前。
萊蕪拿過來掃了一眼,又看了看賀蘭辰,將簽放在了賀蘭辰面前:
“你自己來解。”
賀蘭辰這才仔細去看那簽上的兩行字。
“釀得百花成蜜后,為誰辛苦為誰甜……”
賀蘭辰默默地念了一遍,清雅的眉眼間逐漸帶了哀傷。
“師父,這簽,是說弟子所做的一切……注定都是要白忙一場嗎?”
“不是這簽說你要白忙一場,是從你離開毗陵國,入我蓬萊門下那一日開始,就注定了凡俗間的一切,對你來說,都已經是一場空了。”
萊蕪站起身,望著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弟子,長嘆一聲:
“辰兒,不管當初你是為了什么入蓬萊,也不管你走了以后毗陵王朝內亂如何,你都已經是個世外之人了。你如果再這樣回去強行插手,只能于己不利。這次你掌門師伯命我召你回蓬萊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再有戀棧凡俗者,逐出師門。”
逐出師門。
沉甸甸的四個字朝著賀蘭辰心頭壓了下來,一瞬間有深重的悲愴從心底翻涌而上,他伏拜在地,幾乎有想流淚的沖動。
于毗陵國而言,他已經是個外人,是個過客了,若是再被逐出師門,這天地浩大,何處才是他最終的歸宿與容身之處?
蕪青峰上有一片梨樹林和一片桃樹林,每年到了春天,都會開出大片大片白色和紅色的花。
這兩處原本就相鄰,雖然開花的時節稍有差異,但對于喜好繁花的蕪青來說,這只不過是區區小事。
她在此地布了陣法,讓每年的梨花和桃花能一起開,這邊素白如雪,那邊灼灼似火,一皎潔一美艷,相映成趣,是春日里蓬萊弟子最喜歡的去處。
衛襄從蓬萊閣一氣兒跑到蕪青峰,為的就是看看這梨花和桃花開了沒。
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特別想看看美景,看看美好的東西,這樣才能心平氣和。
可惜如今時節未到,就算蕪青再神通廣大,小小為之還行,強行扭轉天地時節,還是不行的。
兩片林子的枝干上,都只打出了細細小小的花苞,與那種云蒸霞蔚的美景簡直是天壤之別。
不過衛襄也沒有特別失望。
春風和煦淺淺眠,多好的事情。
她跳上一棵老梨樹,在粗壯的枝干上躺下來,準備在這春風和煦的春日里先補上一覺,畢竟這些日子為著爭取去語凝海的事情,她也沒能睡個好覺。
閉上眼睛不多時,正迷迷糊糊有些睡意,衛襄就聽見樹底下有腳步聲經過,接著是一個小姑娘甜美的聲音:
“尉遲世子,我是真的看見衛師姐朝著這個方向來了,我沒必要騙你。”
說話的是正是云舒,而尉遲世子——
衛襄悄悄睜眼,屏住呼吸朝樹下覷了一眼,只見林間的小道上一前一后地走著一個俏生生的少女,身后跟著一襲藍色長衫,懷中抱著一只貓的絕美男子。
衛襄悄悄地收回了視線,重新躺好,沒打算理會這兩人。
小花如今是徹底叛變,想見一面很難,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著尉遲嘉。
衛襄如今雖說不會再刻意躲著尉遲嘉了,但也不想看見他。
暖風和煦,陽光微微,衛襄安逸地躲在樹上,沒一會兒還真的睡了過去。
尉遲嘉站在梨樹林里四處望了望,也沒有再說什么,向云舒道了謝,就抬腳往林子伸出走去了。
云舒也沒有強行跟著,自行轉身離去。
這么些日子了,即使一開始被這男子的美貌所吸引,如今她也是看明白了。
這男人雖然話不多,但是態度很明顯,眼里只容得下衛師姐一人。
偏生衛師姐實在是矯情,從前對尉遲嘉那般求而不得,如今人家送上門來了,她反倒開始拿喬了。
不過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云舒經歷了幾次打臉,也算是徹底死了心了,對于這種事情更是打定主意絕不摻和。
尉遲嘉一個人在林間繞了幾圈兒,忽然停下腳步,身子輕輕一躍,就跳到了最大的那棵梨樹上。
果然,跟前世一樣,襄襄還是喜歡爬樹,還是喜歡在微風暖陽底下睡覺,得了風寒又要嫌棄藥苦,不肯喝藥。
尉遲嘉低低笑了一聲,垂眸看著身邊的少女,側了側身子,替她擋去了微風。
熟睡的少女躺在樹枝上,耀眼的陽光穿過枝丫的空隙,灑落在少女的臉上,割裂成一塊塊的碎片。
似乎是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少女動了動,手無意識地抬了抬,又落了回去。
尉遲嘉見狀,又脫了外衣,雙臂撐開,籠罩在了衛襄的臉上。
割裂的斑駁消失了,刺眼的陽光也消失了,少女腦袋偏了偏朝著他的方向靠了靠,再次熟睡過去。
尉遲嘉高舉著外衣的手臂緊了緊,如同石雕一般再也沒動過。
熟睡的衛襄就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睡在一片花海之上,溫暖而柔軟,然后身邊坐著一個人,看不清容貌,但身影卻是讓人看一眼就怦然心動。
心動……真是好久好久沒有過的感覺了……
迷迷瞪瞪中,衛襄朝著那個身影摸了過去。
“美人兒,來,給姑奶奶看看你!”
好像是又回到了曾經打馬長安,隨意調戲良家婦男的日子,衛襄夢里十分大膽。
“嗯,你看,隨便看。”
最烈的陽光已經下去了,尉遲嘉的外衣已經不在衛襄的頭頂,而是蓋在了她身上。
見衛襄忽然伸手來抓自己,尉遲嘉笑了笑,伸手將她的頭往自己身邊攏了攏,手指無意中從衛襄臉上劃過。
衛襄只覺得臉頰上劃過涼涼的什么東西,霍然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
“抓流氓啊!”
下一瞬,衛襄的尖叫聲響徹整片花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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