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偷聽
第一百七十九章偷聽
兩日的時光很快過去了。
衛襄從來沒覺得背書如此輕松過,即使苦讀了兩日,腦子依舊清明。
她信心百倍地去了萊蕪面前交差。
“符者,以朱砂為其引,以勾畫為其軀,以意念為其魂……”
站在蓬萊閣大殿內,當著德山和萊蕪二人的面兒,衛襄一點兒不磕絆地背完了整本《符文典》。
德山和萊蕪的神情都很震驚。
尤其是德山,毫無思想準備的他指著自己得意洋洋的小徒弟半晌,居然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眼底浮一剎那浮現出的滄桑感慨,竟然讓人看不透是悲是喜。
萊蕪雖然也震驚,但他比自己的師兄要好一些。
他抬手不著痕跡地在德山舉起的手上輕輕拂了一下,笑容和煦地道:
“師兄是不是很驚訝?其實你看,襄襄并不是天資愚鈍,她只要稍稍努力,總歸是能有長進的。”
德山心中洶涌而起的悲喜慢慢地被壓了回去。
他想了想,點頭道:
“她若是喜歡背書,那就背吧,能長進,總是好的。”
衛襄聽著這話不太對味兒,什么叫她喜歡背書?
這世上有人傻到喜歡背書?
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辯解,德山就從身邊隨手拿起一本書遞向了她:
“你如今知道上進了,為師很欣慰,這本《圖靈劍譜》,你就拿回去研習吧。”
“不,師父,我背不過!我也不想研習什么劍譜!”
衛襄立刻拒絕。
啟智符的效用前一刻已經徹底退散了,這會兒叫她再背一遍《符文典》她都是背不過的,又要研習什么劍譜,要了老命了!
萊蕪卻是一把將那本《圖靈劍譜》拿過來,直接塞進了衛襄手里,語帶深意地道:
“不,你能背過的,你也喜歡研習劍譜的——除非,你不是蓬萊的弟子。”
“我……”
“你不想做蓬萊弟子了?”萊蕪語帶威脅。
衛襄抬頭望著一向最縱容她的師父,卻發現師父的眼中,居然隱含期待。
這……寶寶好想哭!
衛襄含著兩包熱淚接了書:
“我,我喜歡背書,我也喜歡研習劍譜……多謝師父,多謝師叔……”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掩面奔出了大殿,然后抱著柱子哐哐地撞了兩下——
寶寶不想活了,寶寶想死!
可憐的衛襄一回去就將那《圖靈劍譜》擺在面前,開動自己榆木疙瘩一般的腦子,看了一天一夜,然后……一點兒沒記住。
她哀求程無心再給她畫一張啟智符:
“……大師姐,你想啊,之前那《符文典》我好歹還能看懂幾個字兒,可這劍譜,跟天書差不多啊,我一個招式也看不懂……你救救我!”
“我怎么救你啊?”
程無心很同情衛襄,但是愛莫能助:
“你如今是被萊蕪師叔盯上的重點人物,他肯定盯著你呢,我幫你一回就算了,要是回回都幫你,萊蕪師叔肯定不會放過我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好好讀書,別偷懶,多學點東西總沒錯。”
“大師姐,你見死不救!”
“你沒死我怎么救啊?就你這半吊子修仙的態度,擱從前是要挨板子的,師父和師叔如今才開始勒掯你,已經很寬容了!好好研習吧你!”
程無心愉快地再次拒絕,心里甚至暗暗有點兒小爽。
想當年,她剛剛穿過來的時候,年紀尚小,看這些符文劍譜什么的,也跟看天書差不多,師父雖然沒打她板子,但也沒對她放松過,所謂頭懸梁錐刺股,可不是說說而已。
那般美妙的滋味,如今能讓小師妹也體會一下,甚好,甚好。
好在第二日,前去幻影海的蕪青終于歸來,帶著自己的鎮魂獸,幻蝶一族的尊者,直接解救了快要被劍譜逼瘋的衛襄。
“小姑娘,就是你救了我的族人?”
衛襄歡天喜地奔去蓬萊閣,一進門就被一個女子輕柔地拉住了手腕。
衛襄嚇了一跳,但一眼看到那女子的容顏,卻是瞬間恍若跌入了一個唯美夢幻的夢境。
那女子容顏艷麗至極,斜斜而飛的兩道長眉如同遠山青黛,朦朧而柔美,而她的眼睛,波光流轉,璀璨晶瑩,如同倒映了漫天星河。
微微一笑,媚色傾城,又帶著不屬于人間的出塵,讓人再也無法將目光移開。
即使身為女子,衛襄也是癡癡地望著她良久,才發出一聲驚嘆:
“你長得真好看……”
那女子卻是愣了一下,才驟然一笑,眼底的璀璨星河搖曳流轉,清脆的女子輕笑聲在衛襄耳邊回蕩:
“呵……小姑娘很了不起,居然沒有沉入我的夢境。”
“你的夢境?”
衛襄這才稍稍清醒,將眼前容顏傾城的女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發覺這個女子的嫵媚不似尋常——
這種近乎于魅惑一般的妖媚,根本不是人類女子能有的!
她很快反應過來:
“你就是幻蝶一族的尊者?”
前世,她見過幻蝶一族的強者化作美貌女子的模樣,但她從來沒有見到過蕪青師叔那只鎮魂獸化作人形是何等的美貌。
因為那只幻蝶根本無需化形,只是身為幻蝶的本體,就足以攝人心魄。
“是的。多謝你,救了我的族人,我是來帶她回去的。”
嫵媚的女子點點頭,執起了衛襄的手,將額頭在她手背上的幻蝶印記上輕輕碰了碰。
只見衛襄手背上那原本如同刺青一般的蝴蝶陡然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漸漸從衛襄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浮現而出,最后停棲在女子的掌心,色彩斑斕如夢一般的翅膀輕輕地顫了顫,就再度刻印在了女子的掌心,陷入沉眠。
“夢姝,你終于活著回來了……”
即使先前已經有了足夠的心里準備,但幻蝶尊者見到自己的同族居然孱弱到這個地步,還是心驚不已。
如果,如果夢姝沒有遇見這個蓬萊門下的小姑娘,那么……得不到幻影海夢境之力的滋養,夢姝必定會隕落。
一直面帶微笑的嫵媚女子神色漸漸肅重,她再次看向衛襄的時候,手心里捧了一支精致的蝴蝶簪子:
“小姑娘,再次感謝你救了我的族人。這支簪子,是夢姝之前給你的,戴著她,你能破開這世上所有的迷幻之術,時刻保持心智清明,還請你收下!”
這支簪子衛襄是認得的,是之前解開小鎮夢境的那支簪子,此時聽幻蝶說得這樣神奇,她十分想一把接過來。
但是她看了看幻蝶身后,師父和師叔們的神情,還是客氣了幾句:
“你和蕪青師叔淵源頗深,我身為蓬萊門下,遇到你的族人,守望互助是應該做的,這簪子,必定很貴重,我還是不收了吧……”
“我們幻蝶一族向來恩怨分明,你救了夢姝,我就必定要給你回報。”
幻蝶說著,忽然又笑了笑:
“當然,如此大恩并不是一支簪子就可以抵消的,你放心好了,日后你若是遇到難處,幻蝶一族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也沒做什么……”
“你已經做了最好的事情,不必再推辭。”
衛襄還在客氣,幻蝶卻已經動手將簪子再度插在了衛襄的發間。
“這……好吧,我收下。”
話都到了這個份兒上,衛襄也就只能笑納了,順便給了師父和師叔們一個笑嘻嘻的眼神——瞧,不是我要的,是人家非要送的!
要是往日,蕪青是十分看不慣衛襄這沾沾自喜的模樣的,但是此時,她也只是朝著衛襄笑了笑,并未再說什么。
得到蕪青師叔的首肯,衛襄就高高興興地告別了幻蝶,拿著簪子先去程無心面前顯擺了一圈兒。
程無心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不禁羨慕衛襄:
“你說說你這樣的家伙,怎么老是有好事被你遇上呢?你可知道幻蝶一族欠你一個人情,這是多大的機緣?”
“那說明我心地善良,善有善報唄!”
衛襄笑嘻嘻地答道,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而遠遠看著衛襄的尉遲嘉,心情就沒有這么美妙了。
一支能破開所有迷幻夢境的簪子——是不是意味著,以后,襄襄再也不可能夢見他了?
真是令人遺憾啊。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衛襄雖然回了自己的房間住,與尉遲嘉只有一墻之隔,但是她再也沒有做過任何有關尉遲嘉的夢,每夜無夢到天亮,人也一天比一天精神。
衛襄對此很滿意。
之前她沒有再做有關尉遲嘉的夢,她還以為是自己遠離了尉遲嘉的緣故,現在看來,應該是戴了這支簪子的緣故。
以后有簪子護體,她再也不怕做噩夢了,真是美滋滋。
而唯一能讓衛襄覺得從心底發蔫的,就是背書和認劍譜。
這兩樣事,在衛襄看來,都是枯燥而乏味的。
終于在第五日上,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干脆撇了書,又開始漫山遍野地淘氣。
正午時分,衛襄剛剛在后山抓了只兔子準備做午餐,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鐘聲。
這鐘聲……這是蓬萊召集弟子的鐘聲,輕易不會響的!
這會兒響了,那定然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衛襄霍然扔了手里的兔子,撒腿就往蓬萊閣大殿跑。
往日里看起來空蕩蕩的蓬萊閣大殿,此時里里外外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大殿外,賀蘭辰卻是遠遠就攔住了衛襄:
“小師妹,掌門師伯就知道你會來,所以叮囑我特意在此等你,讓你不要過去,先躲起來!”
“為什么要我躲起來?我又沒做賊!”衛襄不解。
賀蘭辰回身指了指大殿外仍舊在四處看的人群:
“看見了沒,那些人都是來捉你回去逼問長生藥下落的!讓你胡說八道,這會兒報應來了吧?”
原來東海眾人圍困扶桑這么長時間,還是一無所獲,于是掉轉頭來打衛襄的主意,幾個在東海頗有名望的門派邀請了很多修士,直接造訪蓬萊,要求德山將衛襄交出。
德山老頭自然是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只說是小孩子的無心之語,做不得真。
暗地里卻是讓賀蘭辰攔住了衛襄,要她先避避風頭。
但以衛襄的性子,怎么可能這么慫地去避風頭?
她直接繞過了賀蘭辰,撒腿就往蓬萊閣后門跑去:
“要報應來報應我啊,為難師父做什么!”
“哎,衛襄!”
賀蘭辰一個沒看住,衛襄就跑了,只能也跟在后面追。
師兄妹二人悄悄從后門溜進去的時候,前面大殿的爭論已經告一段落,在德山老頭的嚴詞拒絕下,各大門派的人態度也稍稍有所緩和,已經暫時退去,只余下蓬萊的三位仙長在結界內議事。
衛襄立刻就湊了過去。
自從有了幻蝶尊者送的簪子,她不但不做亂七八糟的夢了,就連腦袋也似乎清明了不少,對于這種結界,她也能視之為無物了。
只聽大殿內德山老頭的態度依舊強橫:
“……你們給我記住,無論那些人再怎么囂張,想打我蓬萊弟子的主意,都是絕不可能的!”
“可是師兄,您要想清楚,如果不讓襄襄出面解釋清楚的話,我們蓬萊很有可能變成下一個扶桑!”
“解釋?現在那些喪心病狂的人聽得進去解釋?”
德山冷笑道:
“而且這件事情也沒什么可解釋的。他們想做的,就是像對待扶桑那樣來對待我們蓬萊。這個時候我們只要退一步,他們就敢進兩步三步!”
“那師兄您說怎么辦?”蕪青擔心地問道。
“當然是繼續禍水東引了。語凝海最近不是有異動嗎?那就將他們全部送去語凝海好了!”
“師兄的意思是……”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萊蕪被德山這話嚇了一跳。
德山老頭的語氣鏗鏘如鐵,擲地有聲:
“放出風去,就說語凝海出現了長生藥,讓他們盡管去找吧!”
“這……”
萊蕪沉吟了一下,點點頭: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只是一定要做得不露痕跡——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
“嗯,你盡管去做,那些人現在已經紅了眼了,只要有風聲,哪里還辨真假。”
德山語帶嘲諷地道。
萊蕪沒再說什么,起身辦事去了,只留下蕪青沉默良久,忽然問道:
“師兄,襄襄如此能闖禍,師兄就沒想過將她逐出蓬萊嗎?”
“想過啊。”德山老頭語氣隨意地答道。
在外面偷聽的衛襄,卻是頃刻間有一種難過刺痛的情緒在心間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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