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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帝打量著沈度,只見眼前這個人星眉劍目,緋色的官服讓他起來更加精神。一個人的光華氣度,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掩不住的,沈度便是如此。
沈度的能力,比同齡的人高得多,這一點,崇德帝也承認,不然不會給他高得離譜的起點。中書舍人,這是很多人到了耄耋之年都做不到的官位;還有虎賁中郎將,這不是立軍功就能做到的。
這樣一個才能卓絕的人,老師一定不會讓他的仕途停在五品官位上,老師帶出來的養子,定要登上臺輔之位。
這些,崇德帝都很清楚,他看重沈度,給予他世人難及的官職和尊榮,多少也有順著沈肅意愿的意思。他在考慮這親事的時候,就知道沈家一定會拒絕。可是,可是他還是向沈度提了這親事,這種微妙的心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
大概,是想再試一次老師的底線吧,就像當年那件事一樣。果然,他聽到的仍是拒絕。理由,在崇德帝看來一點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沈家拒絕的態度。
通過這拒絕,崇德帝可以確認,當年那件事,仍橫亙在他和老師之間,看來是不會消了。這些年誰都沒有提起過那件事,他曾有一種錯覺,以為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但老師的心中,仍記得!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樂,朕做得還不夠多嗎?為什么還要記得?!一時間,崇德帝升起了怒氣,不是為了沈度的話語,而是為了沈肅的態度。
崇德帝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隨即陰沉地看了沈度一眼。這種眼神,和沈肅十分相似,就連崇德帝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有很多沈肅的色彩,自覺或者不自覺的。
畢竟,沈肅教導了他十幾年,從少年開始直到他登基,這種烙印難以磨滅,就算崇德帝已經登基十年,沈肅的影響仍在。
良久,崇德帝才說道:“你退下吧,這親事,容后再說。回去告訴老師,若是有空,請老師進宮一趟。”
沈度聽到這些話語,心中頗為訝異,面上卻不顯,只恭敬地說了聲是。崇德帝剛才陰沉著臉色,沈度以為必會受到一番責難,卻沒有想到皇上會高舉低放。
如此,這親事算是揭過去了嗎?沈度不清楚。
皇上提到了老師,或許,皇上是看在老師面上,并不計較這拒絕。可是,若皇上真看老師面子,這親事提都不會提。如此一來,他真是不明白皇上在想什么了。
當沈度向沈肅說起紫宸殿中的情況,并說崇德帝讓他進宮一趟之后,只見到沈肅陰測測地笑了笑,然后說道:“沒空去!”
“……”沈度聽到這簡單直接的三個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沈肅的表現一如往常,但是沈度卻知道,在這陰測之下,掩藏的是無法說出來的傷痛和冷寂。
沈度往沈肅那里走近了些,最后攙扶著他的肩膀;沈肅看了看沈度,心情漸漸平緩下來。
顧琰并不知道沈度正面臨著賜婚,她仍是在忙著喪事,忙著顧瑋的喪事。經過幾日的鋪陳醞釀,顧瑋終于“死”了,“死”得理所當然。
顧家后院的人都知道,三姑娘顧瑋憂思過甚,最終不治而夭,追隨父母去黃泉之下人盡孝了。顧家還給忠勇伯府、與顧瑋交好的人家發了白帖,宣告了顧瑋的夭忙,顧家又是一片哭聲。
顧家再添了一樁喪事,這又令得京兆官員和百姓側目不已。霉背成這樣、接二兩三死人的人家,京兆真是少見。這樣的事情,只會發生在戰亂年代,如今是太平年,顧家出現這樣的事,定必是受了詛咒。
這樣一來,京兆權貴人家多少對顧家有些避忌,旁的尚且說不準,但顧家姑娘的婚姻大事,當然會大受影響。
首當其沖的,就是顧琰。她已經十三歲了,按照京兆的規矩,正是可以相看的年紀,看個一兩年,及笄之前就可以定親了。如今顧家二房發生這樣的事,一時半會肯定不能提親事了。
當然,顧家除了傅氏之外,也沒有人會在意此事。顧琰本人自己就更加不在意了,有沈度在,她沒有什么好在意的。
此刻她真正在意的,是顧瑋下落。陳通記的人手都出動了,并且,沈度還讓虎賁副典軍陳維也在暗中查探,仍是一無所獲。
陳維對顧琰的事,異常盡心盡力。這當中,除了顧琰是沈度唯一在意的姑娘、是陳維心中認定的主母之外,還因為那個玉指環,令得陳維對她既敬佩又感激。
顧琰送給沈度的玉指環,經過弩坊署和虎賁士兵的多次改進,現在已經用到了軍中,造福了軍中弓箭營的士兵,陳維也因此立了大功,得了皇上的獎賞,并且從虎賁都尉升職為虎賁副典軍。
其實這一切,都是顧琰之功,但這一切,又不能為外人道。如今顧琰有求,陳維當然竭盡所能,暗地里查探顧瑋的下落。
結果,當然是沒有結果。本想好好表現的陳維,就只有無比郁悶了,便只好將這無比的郁悶發泄到練兵之中,最后虎賁士兵幾乎都哭了,給練的!
顧琰聽到這最后結果,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顧瑋,竟然這么能藏,或者說,顧瑋背后的勢力,竟如此強大,可以將她藏得這么深!京兆有能力可以避過陳通記和虎賁軍查探的人,真的不多,無非是中樞大三神、皇室和國公勛貴。
這些人,能與顧瑋有什么聯系?顧琰想不出,據她所知,顧瑋也沒有機會去認識這些貴人,但顧瑋確確實實是藏起來了,這才是擺在顧琰面前的事實,這令顧琰感到憂心。
“讓陳通記不用再專注找顧瑋了,人手都撤了吧。”顧琰這樣說道。
花了這么多心力都不找不到,那就真是找不到了,再耗著也不是辦法,陳通記畢竟是傅家的,能為她如此盡心盡力,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陳三娘聽到這些話,點了點頭,表示以后還會密切留意顧瑋的情況,又說了說京兆如今的情況,最后才離開尺璧院。
與此同時,在一個豪華的府邸內的某個廂房,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顧家又抬出了一口棺材,京兆權貴人家都知道,顧家二房的嫡女因為憂思過甚,已經夭亡了。以后世上再沒有顧瑋這個人了。”
他這話,是對著顧瑋說的。此刻她匍匐在地,只看得見戴著一朵白花的頭頂,身子一動不動。
映進顧瑋眼簾中的,是暗金織花云錦的衣擺。這個衣擺提醒顧她現在在哪里,眼前這個人是誰。從她離開顧家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顧瑋已死,顧琰不可能留著“顧瑋”這個人活著。這些話,意料中而已,又有什么好意外的?
她仍維持著匍匐的姿勢,表示對眼前這人的臣服。她父母兄長之仇,她不甘低下之怨,只有靠著眼前這人,才能有報的可能。
見到顧瑋這個樣子,說話的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的顧瑋,才像一塊璞玉,值得他去雕琢。
顧瑋如今這個姿態,似極了他少時的時候。第一眼見到顧瑋的時候,他就從顧瑋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識的東西,屈于人下的不甘,對至親的仇怨,對勢力的渴望和野心,這些,都是他有過的。
看著顧瑋,他就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所以,在果嬤嬤帶著顧瑋來尋求庇護的時候,他才毫不猶豫收下了她。他想看一看,和他這樣相似的姑娘,可以走到哪一步。
當然,也因為她足夠聰慧,如果是愚蠢的人,他絕對會不屑一顧。后宅那些愚蠢的女人,他見得太多了,就連宮中的女人,也沒有多少聰慧的。他希望顧瑋不會讓他失望。
“我會將你送去嶺南府韶州,從今之后,你就是韶州縣令樊松之的庶女樊縈。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將你接回來。”他這樣說道,為她安排了去路。
顧瑋聽了這話,朝這人叩了三個響頭,然后說道:“樊縈此后必為大人所使,肝腦涂地!”
她自稱樊縈,而不再是顧瑋。此后,她就是樊縈了,顧瑋……已經死了。
顧瑋如此自稱,令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拋棄過往的一切,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著,這是一件異常艱難痛苦的事。尤其是顧家,三朝四書的顧家,這樣顯赫的身份,顧瑋卻如此輕易地拋棄了,沒有半點留戀。
光是這一點,顧瑋就讓他高看一眼了。但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我的麾下,從來沒無用之人。”他這樣說道,聲音十分冷淡。
他可以成全顧瑋,前提是顧瑋要真的有用,不然,他不會浪費那么多的心力,他又不是開善堂的。
三日后,顧瑋與果嬤嬤就離開了京兆。這是顧瑋第一次離開京兆,而且是去遙遠的嶺南府。顧家世居京兆,連氏的娘家忠勇伯府也是在京兆的,顧瑋曾經以為她這一生都不必離開京兆的。
只是,人生遠比以為的要莫測,因緣際會這四個字,誰都無法說清楚的。
坐著馬車離開京兆的時候,顧瑋并沒有撩開簾子看京兆一眼,因為她知道,京兆,她一定會回來的。
(章外:昨日接到電話,得知父母身體都不太好,于是今天五點半就起來趕火車了,要離開廣州幾天,周二才會回來。感謝大家的體諒,謝謝大家!我盡量保證更新,摔!)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