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212章 吃一塹長一智

錢卿瑛怔楞住了,不耐褪去,剩下的是滿滿的感激,其身如此之正的男子倒是少見,他的心思自己不是不知道,可男已婚女已嫁,還有什么可言說的,安分守己才是正途。

片刻才道:“謝十四爺了,不過子所不欲,勿施于人,有怎能連累您。”想了想又低聲加了一句,“十四爺若是有閑錢,明日皇上宣詔后,一定要第一個大力支持,不會虧的。”

禎沒想到錢卿瑛會透露這些話,詔書下達之前知情人都是不得擅自泄密的,慎重的點了點頭,便轉身入內。

錢卿瑛心下大安,總算是還了禎的一樁人情,有此一出康熙必然會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她也算結了一樁善緣。

說起新年,這是她出嫁離家的第一年,往年這個時候她都和家人和樂融融的聚在一起,每天變著新花樣吃喝玩樂,說是隨心所欲也不為過,而如今卻是這般形單影只,連松松都已不在身邊。現在她不過堪堪自保,何談復仇。

“真是對不起呢。”錢卿瑛對著月光流下了兩行清淚,但愿那隨葬的天珠有靈,罷了,總是要多費心收集些的。

“錢格格總是這般特立獨行么?”舒舒覺羅氏在其后幽幽地道,

錢卿瑛迅速拭去淚水,轉過頭時已是言笑晏晏:“覺羅格格何出此言?”

舒舒覺羅氏并不言語,一味死死的盯住她,苦大仇深的摸樣。

錢卿瑛不禁皺了皺眉,心里暗暗豎起防備:“覺羅格格有話不妨直說!”

“呵呵,妾身只是羨慕錢格格能獨占一位貝勒爺的寵愛,真真是好本事,還……”舒舒覺羅氏微帶嘲諷的笑了笑。及時的截住了話頭。

錢卿瑛見她陰陽怪氣,淡淡笑道:“那也敵不過覺羅氏格格,十四福晉還沒一兒半女呢,十四爺就容許你生下庶長子,可不是天大的恩寵么。而我的一切都是小心經營所得,看著風光實則朝不保夕,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被容許有子嗣,你還羨慕我么?”

“那你還?!”舒舒覺羅氏大為詫異,此消彼長自然會覺得開始圓滿。

錢卿瑛瞥了她一眼沒答話,獨自走開了。她又不是傻帽,隨便有個人找她搭話,還是懷著敵意的。說這些不過是減輕她的嫉妒罷了,難不成還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推心置腹!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散了,禛抱著弘鈞緩步出來,后面跟著李氏和二格格,那拉氏在旁則顯得格格不入。總是會間或的失神傷感,想必是想起早殤的兒子弘暉。

錢卿瑛跟上前去走在最末,心想著讓兩個孩子多享受一段天倫之樂,妖姬什么的做著,面對小孩子時良心還是要過意不去的,反正也沒利益沖突。

雪地月光一片瑩白。照的周圍十分通亮,這樣的月光是最經不住深探的,越陷只會越覺清冷。

“阿瑪。弘鈞要和阿瑪、額娘一起睡。”弘鈞軟軟的腮幫子帶著嬰兒肥,奶聲奶氣的要求著。

“是啊,阿瑪,額娘好多天夜里都偷偷的擦眼淚呢,您也該陪陪她了。”二格格可嬌嬌的附和道。

“二格格。二阿哥乖,你們阿瑪只是忙……”李氏帶著欲語還休的期待。

“爺。難得二阿哥高興,您就陪陪李妹妹吧。”那拉氏賢惠道,要不是那束幽暗的目光直射向錢卿瑛,恐怕就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苦澀像膽囊被戳碎了,一點點的侵染滲透開來。想來也是,在這皇室里,每一個人都是需要踩著別人的血肉才能存活,其中的人只要有一絲的心軟,等待她的就是萬劫不復的地獄!不過是對個小孩子的善心,點起的火苗馬上灼燒到她了。

錢卿瑛能說什么,寂靜的夜晚,語言永遠是蒼白的,沒應聲,心底里不自覺的泛起悲涼感。她高昂的頭,眼神中帶著看穿世事的清明與孤傲,越過他們獨自前行。

明明看透了一切,卻還是無法抽身,明明已經抽身,卻還是無法根拔,還要心心念叨。好在她的自我反省來的極快,平時又不輕信他人,做事總習慣為自己多留幾條后路,再是動情,再是沖動,也極少有完全失去理智的時刻。

她是錯了,好在錯的尚早!這個當口禛知道怎么選!

女眷命婦進宮,是不能攜帶仆婢的,在宮里,住所、用度、服侍都由內務府統一安排調度。

錢卿瑛走進自己那間客房后,暖意鋪面,原來火盆和熱炕都已經生起,直接塞了伺候的宮女一個荷包:“這幾天要勞煩姐姐里里外外的操勞打點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我習慣早睡,姐姐幫我打盆熱水來讓我洗漱吧。”

“是,格格!”

“禛,希望以后你不會讓我后悔,或者現在我就已經開始在后悔。”錢卿瑛坐在鏡前卸下釵環珠翠,看著銅鏡里越發嬌艷的面孔,自嘲一笑,也不知道這樣的美麗能維持多久,這段征戰剛開始她竟然就已經有些疲憊了呢。

等錢卿瑛洗漱保養完畢,禛才漫步踱了進來,身上帶著李氏慣用的香粉味,讓她一陣膩煩,心中不由反思,自己到底在堅持什么,又守住了什么?

“怎么這么早睡了?莫不是生氣了?”禛嘴角微勾,打趣道。

錢卿瑛卻知道這會兒說話要仔細了,禛表面不說什么,實際卻覺得自己所做是理所當然,心中濕冷一片,機械的搖搖頭:“爺莫不是忘了是妾身讓爺多接近小阿哥和二格格的么?”低頭笑了笑,才道,“側福晉的醋妾身肯定是要吃的,勸爺親近子女也不是為討爺歡心,更不是博賢名,左右妾身那點名譽早就敗壞了。妾身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么多年妾身有跟沒有父親沒什么分別,哪怕他能跟我們說說話,多看一眼,哪里還指望一起吃飯呢,大了大了,心里從期待變成了淡漠。”

禛冷硬的線條柔和了下來:“血濃于水,你還是在想岳父的。”

“每逢佳節倍思親,如今只剩妾身孤零零一個,也不知道有沒有附帶著想他。其實妾身挺恨他的,或者應該說父親前頭的幾個孩子都恨他!如今他應是兇多吉少了,想著卻忍不住難過。”錢卿瑛臉上浮起的笑容沾染了塵世的凄然與淡定,眼底涌上了潮氣,很美。即使你無法與之相容,卻很容易被其打動。

“阿瑛,你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女子,上天會讓你幸福的。”禛的聲音輕柔的想要滴水。

“妾……妾哪有爺說的那么好……”錢卿瑛憋了一會兒氣,讓自己臉上浮上一朵紅暈來,害羞喜悅卻沒有趁機勾引對方,隱隱透著小女兒的嬌憨勁兒。

“爺說有就有,不許再辯。”禛丟下手上的毛巾,攔腰一樓,已將佳人抱入懷中,

“還有人呢。”錢卿瑛掙扎著,臉便更紅了,這回卻是真的了。

知道宮人向來機靈,知道什么時候該退下,什么時候該進來。禛裝作沒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卻還是悄悄彎起嘴角,心里充滿溫暖。不管她對別人有多么精明強干,面對自己她永遠是是個簡單直白的女人,不需要猜不需要兜圈子。

其實這幾個月的時間,她一直都在思考,要將自己塑造成一個什么樣的女人才最好,后院的弱柳扶風的、溫婉嫻雅的、嬌媚熱情的,在各皇子的府邸都很常見。

至于賢惠大度,拜托,她是格格,不是福晉,要那么賢惠大度做什么?跟福晉搶飯碗?那不是找死嗎!因為無論康熙和雍正,還有那些阿哥們都對野心勃勃的女人有本能的反感。

嬌媚,熱情,柔弱,溫婉,嫻雅,這些她都知道該如何表現,可是千面嬌娃的外皮總讓人在愉悅之余會冷靜下來細想,里面的芯是什么,既簡單又真實而且善良的女子大概才是讓人最安心放松的吧。

所以錢卿瑛總是有意識的表露出部分真實的。有愛恨嗔癡執念的才是真實的,目的渴求單一的才是簡單的,而善良,對比這些在沾滿鮮血的后宅女人,她的確是最善的那個。

“爺早些安置吧,明天還要早起哩!”錢卿瑛爬進被子,慌慌張張的把自己卷成繭狀。

禛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嘆道:“在宮里實在太不方便了,要水都要等上大半個時辰,等咱們回府再好好親熱親熱。”

錢卿瑛沒接話,自顧自的呼呼睡去了,第二日清早,顧不得鍛煉身體,直接徒步走到了永和宮向德妃請安。

深宮的女人,大半輩子都在獨守空房,一被召幸都是掐著月信,占卜問卦,外加補藥養生的圖謀著懷孕,性格多多少少都有那么點扭曲。德妃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不得勁,早上便老神在在的東拉西扯了半天,看一行人餓的夠嗆才覺得心里舒泰些。

時至中午,賭盤截止,突然間風云變色,一紙詔命下達,不但扣押了所有的籌碼,還命朝廷官員提早恢復議政,待核算廷議后決定是否全力推行國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