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228章 他的愛是甜的(大轉折)

“我們先去澡堂把追蹤粉都清理干凈,然后你帶著王姑娘去另外租一輛馬車,我趕著這兩馬車和你們分開走,我好歹是個爺,單槍匹馬什么把柄都沒有,誰敢拿爺怎樣。后天我一定趕到海淀龍泉廟和你會合。”禛片刻就做了決定,拉錢卿瑛到一旁交代。

龍泉廟是禛在北京城外海淀黃莊一塊設置的秘密聯絡點,錢卿瑛是知道接頭人的。他們此次如能安全逃脫,入京前自然要做一番休整和掩護,那里就是個最好的緩沖點。

錢卿瑛想了想就點頭道:“只要和爺扯不上關系,他們應該也做不了什么文章了。”至于她自己,大難臨頭各自飛,真的當了通緝要犯只是怕連累大姐罷了,錢卿璇在蕭家過的再不如意也堅持不肯離開,蕭家她又信不過且不會聽她安排,這才束手束腳。

從澡堂出來,再次和禛道別,錢卿瑛看向他時已經平靜無波,語氣有些飄渺:“爺自己要小心。”說完頭也不回的帶著王語竹離去。

禛白著臉喃喃道:“阿瑛,你等我。”

新換的馬車上,王語竹小心翼翼的看了閉幕養神的錢卿瑛,問:“姐姐?我們為什么要和公子分開走?”

“分開走目標小,你不想快些見你家人么?咱們這次是撿了近路的,若是咱們能平安入京,那不管你到京城見不見的到家人,都回江南去吧,永遠也不要再回來。若是我們都被抓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錢卿瑛嘆著氣欲言又止。

有些事往往需要親身經歷過才能明白,此時的王語竹還是沒有身世負累的小家碧玉,似懂非懂的點頭應了,就不再打擾錢卿瑛休息。

她倆最后一段路換乘的是錢卿瑛與皇太子合作那條四輪馬車運輸線。

作為心照不宣的官家馬隊,最大的優點就是快捷、安全,上下車時對乘客的身份檢查比民用商隊更嚴格,但進出城鎮時官兵的檢查卻不敢巧立名目刁難和克扣,是以極受普通商戶和民眾的歡迎,就是一般的小官小吏辦私事走不得驛站時也偏愛搭這馬車。

因為寄予擴張厚望,這路線的管理人錢卿瑛用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親信,雖然也有大風險,她還是去找了分線管事,拿了車票就上了專門運載女眷的馬車,以商家小姐進京尋親的名義,光明正大的頭戴帷幔同其他掩去面容的女乘客混在一處,眼見就要駛進京郊了,旅途居然出奇的順利。

賣茶點兼職檢票和報站的女乘務員說道:“各位太太小姐,前面就是海淀皇莊,和家人約好在此站下車的,下車后往茶棚稍事等待,運載男乘客的馬車即刻就到,待他們下車來尋,你們即可會合。”

車上一陣交頭接耳,王語竹拉了拉錢卿瑛的袖子輕聲道:“姐姐咱們就是前面下車了吧?公子……”她也不敢說車站里沒人和她們會合,兩個弱女子孤身上路是很顯眼的,總會遭人疑竇。

“下了車你跟緊我就好,他會來的。”錢卿瑛笑著簡單安撫,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恩,我會的。”王語竹乖巧的點頭縮在錢卿瑛身側,萬般依賴的樣子。

錢卿瑛拍了拍她的手,打起精神笑道:“咱們到了,下車吧。”

為了不引人注意,錢卿瑛和王語竹也妝模作樣的和那幫女眷在茶棚等了一會兒,準備等人最多的時候乘著混亂走出去。

“莊兄,你怎么也坐這趟車來海淀了,不是說要繞路先去天津的嗎?”

那個姓莊的一臉后怕的連連擺手道:“嗨,別提了,廊坊那塊可亂的不行了,官府一會兒說有采花大盜拐帶兩個良家少女,一會兒說他們卷財私奔,是見了人就抓呀,鬧的人心惶惶的!這還不算,我跟你說,我都差點沒命活著回來,看來官府這次是真的抓對人了,那賊匪駕著馬車跟瘋了似的到處扔會炸的瓶子,就跟紅衣大炮轟出來一樣,雖說那個動靜小了點,可架不住人家備的多呀,硬生生把幾百號人的防線給撕開個口子跑了!”

“哎呦,我的娘呦,這不是讓采花大盜給跑了嗎?!官府就沒一次有點用,好不容易逮對了人,居然這樣都讓人跑了?”拉起話頭那人一派大腿,痛心疾首的樣子。

“人是跑了,不過我到車站乘車時聽說,又有一幫衙役去圍堵那個采花大盜,說要抓活的,那人拼死突圍,身上中了數刀掉下了河指定是活不成了,身邊兩個女的都被官府救下了,也算善惡到頭終有報了。”

錢卿瑛心中的不祥之感越來越濃,耳邊的血管突突地跳了跳,卻還是面色如常的帶著王語竹照原定計劃把她安置到別處,然后才獨自坐馬車到了海淀龍泉廟。

傍晚,小高子聽了龍泉廟管事的回報匆匆忙忙的趕過來,第一句話就是:“錢格格,您?爺呢?”

“不知道,我們和你們被分開后,帶著那位王姑娘逃了一路,就分開走了,聽說被砍了數刀掉進河里沖走了。”錢卿瑛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木然地喃喃。

“啊?怎么會這樣?”小高子舉足無措的轉了兩圈,突然撲通一聲朝錢卿瑛跪下,苦求道:“主子失蹤了,眼下十三阿哥又不在京城,只有格格您能救人了,您可不能就此倒下。”

“我知道了,你回府里去看著吧,你們爺最著緊宋格格肚子里的孩子了。”錢卿瑛擺擺手神情疲倦,在聽到那兩個旅人聊天時,她就已經把禛對號入座了,回來之后禛又沒蹤跡,多數是八九不離十了。

禛要真如傳言般落入河道,誰知道會被沖到哪里!能做的出了關照下去按畫像尋人,還能做什么。照理來說,就算官兵追捕方案不像禛所說的,那也應該是沖著她和王語竹去才是,沒有勾結朱三太子余孽的名頭那些人做什么都是于事無補的,她哪里料到禛會找來兩個女的帶著掩人耳目,那些追兵不卯足了勁頭追才怪。

三天過去了,禛仍然杳無音信。

“格格,大沽口那邊回信,說原先找到的那人確認不是四貝勒,其它地方還沒有消息。”

“陳芷,你說,他會不會已經……”錢卿瑛聽見自己的聲音如同鋸木般的艱澀。

陳芷倏地望向她,眼里有掩飾不去的驚惶:“格格,不會的,爺吉人天相,他是天之驕子啊,怎么可能……”

錢卿瑛沒有回身,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哽咽壓在了喉嚨里,禛不在了,他可能永遠都不能再回來……光是想到這個世界再也沒有禛這個人,心臟便疼痛的不能呼吸。

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有人都開始不抱希望。

“還是沒有消息?”問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陳述句。鏡中的少女膚白似雪,卻又氤氳著一層粉色玉石的光澤,海藻般的長發恰恰遮住線條起伏的胸部,花般的年紀卻是一副呆愣的表情。

一直以來,在錢卿瑛潛意識里禛始終都是以一敵百勝出的最終王者,有比主角光環還要厲害的天生龍氣環繞,是不可能有事的。

他不是好人,這么工于心計,這么信奉“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置于險地!

他聲音低沉,吐字卻異常清晰,總是理直氣壯的跟她要求這要求那,把她弄得手忙腳亂了,又輕輕替她拭去掛在臉龐上的淚滴。

他總是抱著她玩笑似的說:“驕縱和說謊都不一定是壞習慣,比如爺,就特別喜歡阿瑛,揮舞著尖利的小爪子撓人的摸樣,也喜歡你撒謊時小手冰涼的憂傷,這讓爺覺得憐惜。”然后看著她臉色變綠,樂此不疲。

他喜歡在床上用最美妙的言辭來描述她,他說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覺得她屬于自己,和她在一起,他會覺得這個世界特別的美妙,因為這個時候他可以徹底忘掉自己的不甘。

“不可能的,你這個混蛋到底去哪了!只有你害別人的,哪有別人能害得成你的,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記憶像洪水般洶涌而來,錢卿瑛無法忍受地流著淚尖叫起來,將鏡子砸向地上。鏡子碎了,碎成了千萬片,發著冷冷的光,映出千萬個絕望的她的模樣,哪怕鏡片再小,里面的她依然如瘋魔一般。

從此以后,錢卿瑛每天都到廟祝的小攤上從晨光熹微坐到夜市散去,日復一日的守候,雖然沒耽誤處理常務,但整個人卻是生生木訥了三分。

又是一日,眼見晚市廟會的小攤點撤了的也已過半數。看著一盞盞燭燈熄滅,錢卿瑛還是沒等到人來。在原地再繞了幾個彎,街道已經全黑了,店鋪也都紛紛上了門板,熄了燈。

錢卿瑛想起前世小時候父母剛去世那會兒無處可去,孤零零的站在路燈下哭了幾個小時的情景,不由鼻子一酸,眼淚就止不住撲簌簌的掉了。之所以站在路燈下,是因為覺得有亮光,希望有人能找到自己。可要是最后連個燈籠都沒有,禛是不是找不到回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