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243章 寶親王之約

再復雜的機械絕對不是錢卿瑛這個玩化學的能搗鼓出來了,這還是她見過原物,參照了本土的《天工開物》和許多西方典籍,連皇宮內造局都給使喚上了,才給拼湊成功的。

這些東西她也只打算保留羊毛處理配方,其余的還是造福大眾的好,就是不知道那幾位掉進錢眼里的爺肯不肯撒嘴,任由這些推廣出去。

宋氏的女兒終于生了,紅彤彤、瘦瘦小小的,哭聲也像貓兒一樣纖細。

禛卻極喜歡極憐惜,好像他從來不講究什么“君子抱孫不抱子”的,白天的時候一有空就跑到宋氏那邊顛著孩子玩,回來的時候也都是吃過飯了,宋氏原先的那點子沮喪瞬間就蕩然無存,據說月子做的不錯。

那不過小了錢卿瑛一歲的二格格卻日漸憂愁,大概是怕被那小女嬰奪去了父親的寵愛。

七月七乞巧節,在這之前御駕已經回鸞,皇太子回宮,錢卿瑤的胎算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能否康泰。奉詔入宮過節之前,錢卿瑛又特意去看了她一次,整個人都沉靜了許多,歲月真是最好的砂紙,不管多麼毛糙的人都能把你給磨圓磨平了。

穿針引線賽乞巧是俗例,鵲橋相會的情人節倒只有在民間流行,富貴圈子卻是沒什么實際意義的,因為不管是男女私相授受,還是鴻雁傳書都是道德禮教所不容的。

禛抬頭看著午后樹蔭間漏下的點點碎金灑在那個纖細的女人身上,她穿著薄紗慵懶的躺在臥榻上,透過卷簾看無邊春色,一頭青絲垂落到地。

“步懶恰尋床,臥看游絲到地長。怎么到現在也沒見你著急上火啊?要是打算盤,算賬比賽,皇城里女眷你鐵定是年年拔頭籌的。不過這穿針引線么……你確定不會給人墊底?”

“墊底就墊底唄,再說眼神不好的還是有的,今兒個爺怎么這么早來了?”錢卿瑛躺在原處,沒有動彈,語氣平平淡淡。

禛彎了彎唇角,將小籃子遞到錢卿瑛眼前,道:“喏,你瞧給你帶什么來了。”

錢卿瑛秀氣的聳動著鼻子嗅了嗅,倏的睜開了眼,抱住小籃子不撒手:“原來是進貢香芒。這玩意兒可金貴,謝謝爺了。”

禛看錢卿瑛這么高興,也是滿心歡喜。正要玩笑幾句,就聽鳶蘿低著頭捧了滿滿一汝窯秘瓷果盤的雜錦水果刨冰過來,嘴里猶自念叨著:“這皇太子,九爺,十四爺都這么有心。別家聞個味都難的果子,龍眼、提子、哈密瓜、芒果這三位居然一股腦的都送全了。早上的時候宋格格那的春玉還跟我們炫耀爺一早就送了水晶葡萄過去,咱們這可是什么都沒有,真是氣死奴婢了!”

“鳶蘿!”錢卿瑛突然將人喝住,不論是她還是禛臉色都極為難看。

“貝勒爺!貝勒爺恕罪。”鳶蘿駭的大跳,慌忙跪下。手里的托盤因為顫抖叮呤當啷的胡亂作響。不過做丫頭任何時候不能摔碎東西已經是深入骨髓的習慣。

沉默一陣,錢卿瑛走過去接了托盤過來,安穩的放在小幾之上。淡淡開口:“鳶蘿心直口快,沒什么惡意。皇太子和九阿哥都算和妾身是姻親,十四阿哥府上人口少就選了些給府里送來,福晉那也是有的。爺還能記得妾身,妾身就知足了。送什么,什么時候送并不重要。”

“我只想親自給你帶來。讓你高興。”禛垂下頭擺擺手,有些忐忑。

鳶蘿如蒙大赦,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便一溜煙的跑個沒影。

錢卿瑛有些心酸,拉禛坐下,推心置腹道:“恩,妾身知道。芒果運到京是最金貴的。可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女人都是天生愛比較的,爺這么做只會在后院掀起血雨腥風。送提子的,收到的宋格格本人,認為爺是因為提子最多,送的早是彌補,在我們眼里爺第一個想到她,是會妒忌的。譬如妾身,收到爺帶的芒果,其實也并不高興,芒果帶毒,吃多了是要發皰疹毀容的,而且還是最晚。雖然妾身勉力不讓自己這么想,但還是克制不住的幽怨。其實爺是按照個人體質和喜好送的東西,下一次爺一碗水端平好不好?”

“阿瑛,嫁給我,你是不是常常委屈和后悔?”禛十分想問這一句,可總是說不出口,到了嘴邊最后只有一個“好”字,因為答案他其實知道。

錢卿瑛又安靜的躺回小榻,輕輕的哼著歌,在這府里她總是格外的寂寞,這還是禛除去初一十五都歇在她這兒,若是以后他走進別人的屋子了,那她還不知道該怎般的寂寥呢。

禛也脫了鞋襪,躺倒錢卿瑛身邊,握著她的手,十指交纏,心格外的安寧。

“阿瑛,等過些年朝廷太平些了,給爺生個孩子吧。不管男女都好,有他在,你便不會這般寂寞了。”

錢卿瑛很想說“好”,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存身多久,兩輩子的念想孤孤單單的被留下來任人魚肉,她……會死不瞑目。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知為何,腦中突然浮現出這一句。

閉了閉眼睛,錢卿瑛深深的吸著鼻子,壓抑下那股濃濃的酸澀,自嘲的笑了。

“到時候再說吧,福晉那關也不好過,有子盛寵,委實太過扎眼了。”錢卿瑛沒有轉頭,只是迅速的擦了擦眼角。

“爺怎么突然想到這個?”錢卿瑛反問道,看著他英俊的臉近在咫尺。

“一直沒能給你最好的,總想和你有個結果。”禛輕聲說道,眸色深沉的看著錢卿瑛。

“府里和宮里的事,不要擔心。”禛低沉的聲音中有一絲緊繃。

錢卿瑛看著頭頂的樹梢,輕笑道,“若是妾身有孩子,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小名都叫阿寶。在妾身眼里世界上沒什么詞語比寶更珍貴了,男的就叫元寶,女的就叫珠寶。”

“恩,愛新覺羅是金子的意思,金元寶,金珠寶,聽著俗氣卻人見人愛,無法拒絕。”禛忍俊不禁的接口道,最后笑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讓錢卿瑛沉重的話,“神鬼不懼,好養活。”

錢卿瑛卻是輕描淡寫的回答:“爺還年輕,又有那么多人爭著給爺生孩子,有什么可擔心的。”

禛望進錢卿瑛的眼里,頓了頓,方道:“你別擔心……”

“爺以后有多少孩子,一定要把寶字留給妾身,不管妾身有沒有生育子嗣。”錢卿瑛靠近禛,極為認真的說。

可能是錢卿瑛的表情太過嚴肅了,以致禛呆愣片刻后,鄭重地問道:“為什么?”好似錢卿瑛的理由是多么神圣一般。

“因為妾身喜歡啊!到那個時候妾身還有什么?”錢卿瑛笑了笑,神色蒼涼。

“好。”禛靜靜的看著錢卿瑛,眸似星辰,忽而又笑道:“他若是個爭氣的,多多像你,保不齊能掙個寶貝勒的爵位,說不定是寶親王呢!”

“寶親王?”錢卿瑛如遭雷擊,無意識的喃喃道。只是屆時會如此么?還是按著當下穩打穩扎,日后帶孩子去南洋稱帝也不是辦不到,她當然會把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自己孩子面前。

“爺?皇太后和太子妃都差人來賞府里女眷的七夕節禮,賞賜的人都出宮門了,兩位還是先準備準備吧。”遠處傳來小高子的聲音,禛輕聲應了一聲,迅速的起身。

“妾身要進去沐浴更衣了,爺要不要洗漱一番?”錢卿瑛側身坐起,漫不經心的攏了攏紗衣,笑道,“爺這身汗味兒可要熏壞了宮里的差人!”

那一片裸露的瑩白灼燒著他的心,讓他忘記了其余的聲音,忘記了眼下的催促。唯余一片潔白,在心中如火燃燒起來。禛看了錢卿瑛一眼,用力的呼吸,好似壓制著什么一般,狠狠的搖了搖頭,嘆著氣走了。

錢卿瑛無奈的聳肩,晃悠悠的走向樓上的浴室。

洗到一半,門房猝然被撞開,禛站在門角急促的呼吸,錢卿瑛半掩著胸向外看去,正對上他的目光,小高子顛顛的跟在后頭追了上來,跟老媽子一樣念叨:“爺,您的褻衣穿反了,頭發也沒絞干,天兒雖熱,可水氣沁到骨子里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們都出去!”禛皺著眉對服侍錢卿瑛的陳芷和青蘿向外一指,補了一句,“沒叫你們別進來。”

青蘿呆在原地,被同樣臉紅的陳芷暗暗拉了一把,兩人才匆匆一福,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幾乎在她們出門的一瞬間,門就被砰地一聲關上了,徒留三人面面相覷。

聽見里頭不知什么器物被撞倒的聲音,小高子招了招手,招呼道:“快些走吧,耽誤了主子的好事,誰都沒個好的!難不成你倆黃毛丫頭還要繼續在這聽墻角?”

兩個丫頭狠狠的啐了小高子一口,羞紅著臉跑出去了,獨留他一人在房間里聽著喘息和呻吟收拾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