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282章 途遇煞星?奇葩?

待回營帳換好藥,重新包扎,錢卿瑛就開始分批派發邀請函,如今蒙古部族的派系傾向已經分明,她就能根據前程走勢預先和這批人簽訂不同條件的長期合約,是朝三暮四還是暮四朝三,不過是為了利益最大化的原則進行的。

送走最后一批蒙古王公后,錢卿瑛留下兩人說話:“阿達阿同,這些蒙古王公你們都見過了,也打過了交道,烏爾袞那邊你們回不去了,你們這次就直接跟我回京,回京之后我另有大用。”頓了頓,又問,“你們在蒙古還有沒有什么牽掛,若是納妾有孕了,不妨同我明說,我會想辦法把人給你們要過來。在不損害大局的前提下,私下的這些我不會苛刻你們。”

阿達和阿同對視一眼都斬釘截鐵道:“沒有。”可二人眼中的慶幸錢卿瑛卻看到了,錢卿瑛不知道他們是慶幸自己沒過早馬失前蹄,還是跟了她這個好主家。

同烏爾袞錢卿瑛只是走過場維持表面的和氣,提的條件苛刻無比,左右他都是和必勒格一路的。

至于錫林郭勒盟的阿巴哈納爾右翼旗,錢卿瑛并不打算裝什么大度做什么妥協,賣給禛面子,禛哪里是什么情深似海的多情種子,以后這類事只會更多不會變少,難道她要一一的送彩金倒貼大床?這樣別說什么未來了,當前她就要憋悶的活不下去。

一連兩天禛和錢卿瑛都在有意識的互相避開,沒有想好以何種面目面對對方,基本完美無缺的鏡子開始有了預兆性的裂痕。

禛上路去接他即將要迎娶的新娘,一邊在為如何挽回錢卿瑛的全心全意而絞盡腦汁,尖銳而清醒。

而錢卿瑛卻在心痛和理智間掙扎沉浮,她不是那種可以因為男人精神上說愛你,就能忽視他們不忠的人。她太較真了。

朝綱動蕩,女子弱小,她無力親手殺伐,卻能將那被愛背叛的仇恨化為眉間凄哀、隱忍沉默。男人的快意恩仇,她做不到,可她若是溫婉隱忍,就足以令她于九龍奪嫡中完成驚艷的絕殺。她未必能締造帝王,卻是有把握將之毀去,摧毀總比建立要容易數百倍。

在暗中蟄伏關顧了她七八年的宋智的確最了解她,比禛和瑞明都要了解她……

再等等。錢卿瑛這么安撫自己,現在——她還沒徹底絕望之前,她實在是下不了手。

錢卿瑛叫來了陳芷笑著吩咐道:“去問問八福晉。晚膳后有沒有時間與我把臂同游。這兩日沒見她真是怪想的。然后再去大帳那邊看看,青蘿什么時候能問完話,放回來。”

“可是格格您一個人……”陳芷擔憂的望著錢卿瑛,這兩日沒有青蘿在,錢卿瑛同那些蒙古王公宴飲相商時也沒刻意避著她。她從不知道一個女子可以這樣睿智機變,沉穩果決,說她在指點江山,號令天下也不為過。突然間她覺得禛對錢卿瑛的仔細是份屬應當的,錢卿瑛能幫他的實在太多。

“不礙的,我又不是真的斷手斷腳。再說營帳外面的守衛也不是擺設,放心吧。”錢卿瑛這才覺得自己身邊的人的確是太少了。

張嬤嬤在翠微樓里基本是養老狀態,她的女兒鳶蘿。出嫁了和夫家關系不怎么融洽,育有一子,總是要三五不時出府回家的。

人少可以避免下屬互相較勁內斗,揣著小心思把主人的事給攪黃了,可錢卿瑛真覺得自己越發寂寞了。

陳芷出門不久。燕嫻的近身侍女便來回話:“錢格格,我家福晉請您這便過去一同用晚膳。我家貝勒爺也是不在的。”

錢卿瑛道謝,語氣有些猶豫:“可是,我這帳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就是待會兒出去散步,也是因為我家丫頭那會兒能回來,你且去問問你家福晉,能不能請她過來這邊。”

“是,奴婢記下了。”

那侍婢還未曾走出大帳,燕嫻卻已身著一身正紅帶了隨從和酒菜進來:“我前腳剛派了人到你這人,后腳便后悔了,你動作不利索呢。”見錢卿瑛訝然的看著她,她笑了笑,輕輕巧巧的在錢卿瑛面前轉了個圈,像個孩子一樣快樂,“我這身紅好看吧,我們爺曾說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這顏色。”

“沒錯,姐姐這樣穿最好看。”錢卿瑛扯了扯嘴角,已經可以看見燕嫻說這話時深可見骨的傷痕。

燕嫻端莊自持的撫了撫鬢發,對錢卿瑛笑道:“先用點奶豆腐墊墊底吧,晚上咱們不醉不歸。”

“姐姐先坐。”錢卿瑛暗嘆了口氣,若論痛苦燕嫻可比她深切的多,她在禩身上投注犧牲了太多,未必就不是狠不下心,而是時移世易已經不容許她抽身了,“酗酒熬夜對女人來說都是天大的殺器,要不得的。不如讓人換了甜滋滋的米酒來吧,怎么喝都不會醉。”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若是沒人欣賞,還不是花自飄零水自流?”燕嫻淡淡自嘲。

錢卿瑛覺得燕嫻和自己一樣,明明知道得不到或者從未得到過的東西,期盼渴慕,撕心裂肺。

“誰說的。姐姐怎么不想想,當男人們耄耋老老,而我們還是水嫩的跟小蔥一樣,不也是能狠狠的出口怨氣的么。我和我們家爺相差十三歲,所以從不擔心因為年老色衰失寵,只要精心保養,時光就能最大限度的在我們的身體上凝固住。”錢卿瑛笑著就從榻緣摸出一面玻璃鏡來舉到燕嫻眼前,柔聲細語的蠱惑,“我要是姐姐就把心思多放在調理自己身子上面,有個一兒半女的,繼承了八貝勒的家業爵位,你的付出才不會白白被旁人撿了便宜。”

燕嫻的神色松動了須臾,又苦著臉道:“我的身子,宮里的太醫都……”

錢卿瑛卻譏誚道:“宮里的太醫不是沒本事,而是怕多做多錯,姐姐若是信得過我,我給姐姐介紹一位杏林高手,而且姐姐是寒底,又不是沒懷過孩子,用鹿胎膏調養是最好不過的。姐姐瞧我,熱底呢也在吃,不過是配伍的藥變動些許,氣色多好。您也別同八貝勒說什么,即使沒效果也算對得起自己了,若是成了呢?!子承父業,女人的人生才會圓滿!”

燕嫻張大眼愣愣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實在是錢卿瑛描摹的前景太美好了,她忍不住就被說動了,原本晚上打算要做的事也下不去手了。

有了渴盼和寄托,沒有散步,但燕嫻整個晚上都十分開心,雖是喝著米酒,卻也覺得有些飄飄然了,腮上又暈上薔薇粉色,邊哭邊笑的拉著錢卿瑛說了半宿的話,才被人攙扶著回營帳去了。

次日,禩問及事情有沒有辦妥時,燕嫻一反常態,搖頭推說錢卿瑛小心,營帳里的所有箱籠都上了鎖,和蒙古王公的和談契約連影子都沒見到,禩拂袖而去,燕嫻也沒太多失落反倒一心一意的查點起這回收受的禮物清單來。

無心插柳柳成蔭,錢卿瑛倒沒想到同病相憐的獻策,讓燕嫻回護了她一回。在皇家,不同派系間的友誼是珍貴又危險的。

再說那只禛抓的那只雪狐崽子,平日里都能好好吃喝睡覺,硬生生的胖了一圈,除了禛其他人人靠近就撲騰個不停。

禛不在錢卿瑛心中寂寥,便賭氣的想:我還治不了你主子,還治不了你這欺軟怕硬的崽子?

于是讓人縫了個寬大的綬帶,套住那小雪狐的四肢,鐵了心要帶它出去遛彎,錢卿瑛揪住它蓬松的尾巴,告訴它:“小狐貍聽好了。以后在我面前不得不能用屁股對著我,不然我不管你的主人是誰,我都會把你尾巴上的毛一撮一撮的拔下來,做鞋墊!”

“喔,還能這樣有趣?”錢卿瑛回頭,日影刺眼。有人從拐角處走出來了!

這是一個包裹在深黑色錦袍里的青年,五官冷酷而精湛,身形修長敏捷,整個人絕沒有一點多余,多一分便嫌多,少一分便嫌少,他輕言淺笑時,臉頰淺淺的笑渦一掠而過,生動而溫暖。

錢卿瑛在心里揣測著此人的身份,卻從不記得腦海里有這么一個人,于是略微施了一禮:“不知先生是哪位?”

那人卻沒頭沒腦的上下打量錢卿瑛一通,調侃道:“天生麗質的女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總是幻想在自己的人生中多些俊杰人物點綴,并且像收集藏品一樣熱衷于對男人的牽誘,過程往往是不惜冒險。”

錢卿瑛不由失笑:“妾身先謝過閣下的贊美,不過閣是下是屬于俊杰人物還有待考量,因此,就算像你說的,你在妾身的天平上,分量恐怕還不夠,所以不必過于擔心。”

“牙尖嘴利!”男子傲然的笑,似乎不屑,徑自掠過錢卿瑛往前方去了。

錢卿瑛拉著小雪狐邊哄邊勸,仿佛剛才的事渾然沒有發生過,只是暗自嘀咕哪來的煞星,抑或是熱騰騰出爐的奇葩,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