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194章:此行(2)

梁渭的酒醉,讓新月始料未及,她湊近聞了聞,梁渭已經整個人都好似被泡進酒缸里,臉頰也紅了起來,這和他平時那副外表強悍,內里也是冰冷一片的他,完全不同,整個人,有一種…

沉沉的暖意

他伸手,想要拉新月的手,卻在即將放在新月手上的時候,躲開了,他低著頭,低聲地說“不行,我,我娘告訴過我,牽別人的手,需要對方同意才行。”

“你娘?”新月想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他的母親,早應該去世至少二十年了。

“恩,都是我娘告訴我的。我娘還告訴我,要溫柔的對待女孩子,可是我做不到,因為除了她以外,就再也沒有人教我了。”

“你放開…”正這么說著的梁渭,突然伸手,扼住了新月的脖子,新月頓覺呼吸不暢,她雙手抓住了梁渭的手,他的手依然很是涼“你,放開我。”

梁渭眸光閃動,低聲的說“你可千萬不要動,別動。”

新月聽著這好似威脅,又好似請求的聲音,皺著眉,閉上眼睛,只等著這個時刻過去。

梁渭看著羽睫涌動的新月,他手上的力氣,不斷地的變輕,之后好似在輕撫新月的脖頸一般,最后徹底的松開了自己的手,他的酒也就這樣的解了,理智也慢慢的回到了他的腦中。

新月失去了梁渭的支撐,整個人就摔在了甲板上,她伏在地上,眼神向下看著木板的粗糲的紋路,她將手扣入木板的縫隙間,這樣這能控制住自己的顫抖。

說到底,她還是沒有見過什么惡人,她自然是懼怕的,她也恨自己沒有力量逃離這里,只能這樣任由欺凌。而她的心里又在一遍遍的跟她說,不必害怕,梁渭也確實,沒有真的傷害他,而且他也是有著苦衷…

這樣的矛盾,一起交織在她的腦中心里,讓她伏著身子不知道該怎么辦。

最后,梁渭彎腰,半跪在她的面前,開口說道“我只是失態了。”

新月抬頭,看著梁渭眼間一閃而過的愧疚后,她想要爬起來,但是試了兩次,都是因為腿軟,而沒有起來,倒是梁渭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新月覺得天地旋轉后,自己已經在他的懷中了。梁渭是個渾身上下都很冰冷的人,因為吃驚而環上的脖子,也是冰冰涼的,他的臉頰上,原本因為酒醉的紅暈也已經散去了,新月沒有反抗,自己也實在沒有力氣走回自己的房間了。

梁渭向前走了幾步,他看著默不作聲,卻任由他擺布的新月,他反而覺得不適,心間的情緒也多了起來。直到他覺得胸口一沉,低頭一看,新月酒勁上涌,睡了過去。

有風吹動,新月自一陣眩暈中,睜開了眼睛,她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天已經大亮,她還有些不適應。此時的自己,就躺在大船房間床上,那一陣風,是從一邊半掩著的窗戶處,吹進來的,她覺得有些冷,摸索著被子,卻摸到了一只落在自己腰間的手,不用猜,那就是睡在她身邊的梁渭。

新月有些冷淡的坐了起來,側身看著此時正在熟睡的梁渭。他確實還在睡夢中,呼吸均勻,眼睫也沒有動,鮮有的,他的手邊沒有那支又沉又鋒利的彎刀,倒是好似沒有了尖牙的老虎,只剩下毛茸茸的頭和大大的爪子。

新月嘆了一口氣,側身準備從床上下去,可是剛剛動了動,腳踝就被梁渭抓住了“你看了這么一會,就沒看出來個什么?”

新月嘆氣道“我是去關窗。”

梁渭果然覺得新月的腳有點涼,然后他揮了揮手,只是鬧出了一點響動,窗戶就被從外面關上了,新月默記下,門外也有侍衛。

“你倒是不吃驚?”梁渭見新月只是沉默,知她是個聰明的人,不知道心里在盤算什么,但是她真的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你還指望我怎么樣?你這周邊的侍衛,沒有一百也得有五十,有個人站在我的窗外,很奇怪了嗎?”

“倒也沒有五十人,我的暗衛本來也不多,容映一次殺了我十人,如今我能帶出來的,也不過只有二十人。”梁渭說著,新月在心里記著,知道再問也是要露出馬腳了,所以適時地閉嘴了。

梁渭見她還挺謹慎,笑道“怎么?不問了?”

“問多了,你也不會再說了。”新月聽他這么問,就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被洞悉心思了。

“我給你出個路線,首先,你可以從在觀察一個規律,這里的侍衛都是一個時辰換一次崗位,他們會在左面的轉彎處交班,你就會有一個一盞茶時間的空隙,你從這個窗戶處出來去,你要很快的跑向右邊的走廊,到時候,前邊的兩個侍衛,很容易會看見你,你需要俯身俯的極低,跑得很快,才能不被他們注意的上到甲板上,甲板上有大約四五個人,你能做的不多,需要勒暈最左邊那位額上有傷疤的侍衛,這樣才不會引得桅桿上眺望的侍衛的注意,最后,你才可以躍入河中,你的水性要很好才行,要以極快的速度游上岸,這里離最近的村鎮有一里多地,你在跑到之前,就會被我的暗衛抓住。如果真的被你跑脫了,我還沒有想到我。”

“你怎么樣?”新月問。

“因為我,每時每刻都在注視著你。”說著,梁渭歪著頭,嘴角忍不住的帶著一絲笑容,他看向新月,對新月說“你是不可能走脫的。”

“那我就先殺了你。然后再按你說的,你的侍衛趕著救你,我或許還能跑出來。”說著,新月伸手進梁渭的懷中,抽出了他腰間的匕首,梁渭只是伸手,就抓住了新月的手腕,新月怎么會是他的對手,刀子立刻就掉了下來。

“看來,你也就只有…”梁渭正要起身,卻止住了聲音,因為新月用了另一只手,拿起了匕首,而那匕首的刀尖,就直直的抵在了他的腹部,這把匕首削鐵如泥,就算是匕首尖碰到他的腹部,刀子都已經刺破了他的衣服,劃破了他的皮膚。

“我知道,我不可能殺了你,你答應我,一直在離開大聖,到達梁國之前,你不能動我,像今天這樣,與我同榻而臥的時候,絕對不能再發生。我知你大可以現在答應我,事后反悔,可是你若是反悔,我比是拼了這條命,也要你與我陪葬。我到現在,沒有后悔那日在我的別莊救了你,你可不要讓我做不理智的事情啊。”說著,新月又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氣,因為不是常用的手,刀尖一直在顫抖,梁渭也是找到了破綻,他根本不用答應新月,就可以奪下那把刀,只是她知道,新月并不是在開玩笑,他還想要,后半生就這么安安穩穩的睡在新月的身邊,他怕自己,會在放松警惕的時候,真的會被新月一刀個割斷了喉嚨,是的,他看著新月,就想了未來的事,害怕了死亡“好,我答應你。”

“好”新月丟掉了手里的匕首,隨后豎起了手“你還是將我捆起來吧。不然我是不會安分的。”

梁渭從床上站了起來,看著坐在床上抬頭看著他的新月,她的長發披散著,素凈的臉上,只有瑩玉一樣的膚色,和如同櫻桃一般的紅唇,他見到的,好像總是這樣的新月,他開始有些好奇,穿著艷麗衣裳,梳著高鬢的新月,是什么樣子。

“你在想什么?”梁渭沉默了很久,讓新月摸不準他的心思。

“我在認真的想,你的那個建議。”

“什么?”新月早已經不記得自己給他提了什么建議。

“皇后,我梁國的皇后服制,是紅和深藍二色的,應該很適合你。”說著,梁渭忍不住的伸手,想要撫一下新月的臉,但是新月瞪大眼睛,梁渭才想起自己剛剛答應了她什么,于是放下了手“船很快就會靠岸,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就要到了。”

“你還敢靠岸?”新月覺得這個梁渭真的也太自負了,并州,是容映動動手指,就可以捏死梁渭的地方。

“為何不可?我們以后還要合作呢?”

“合作,什么合作?”

“笠國的長公主,設了張網給我們,想要趁著我們在網中自相殘殺的時候,發展他們笠國自己的國力。我跟容映又不是傻子,我們兩個人,自然要滿足這位公主殿下的想象,然后,如同瓜分燕國一樣,分了笠國這塊糧草之地,到時候,這片大陸上,就真的只剩下,我和容映了。”梁渭好似在她的腹中,埋了一只蟲子一樣,她在想什么,梁渭總能很快的洞悉。

“你覺得容映會那么輕易的讓你們擁有,擁有種糧食的地方嗎?你們梁國,只是靠著放牧,就已經將大聖壓制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新月沒想到他們是打得這個主意,她本來還想著在兩個人爭奪笠國公主的時候,鉆個空子。可是,笠國的長公主,說到底也玩不過這兩個人,局還沒布晚,就早早的被人盯死了。

“你啊,你啊。真是聰明。我有點后悔答應不碰你這件事了,你啊,真的是個讓男人,難以拒絕的女人。”梁渭又一次伸出手,但是這次不用新月瞪他,他就把手放了下來“新月,你也看得明白。我確實要比容映,我的梁國比大聖都強得多。我也不會是一個暴君,我以后,定會雄踞天下,如同大聖的愉帝一般,四海征戰,無一不從。而你,也配與張皇后一樣。”

新月冷笑“我何德何能。”

梁渭見新月冷淡的模樣,并不惱,而是帶著高昂的情緒,對新月許諾“你放心,會有那么一天的。”

說著,梁渭正要說什么,船靠岸了,門外的侍衛敲門“殿下,到了。”

“備馬”

“已經準備好了。”侍衛早早的得了吩咐,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我要去取我落在并州的一些東西,取到了以后,我們立刻啟程,再過兩日,你就到了我大梁的國界了。”說著,梁渭撿起自己的匕首,看了一眼后,又從腰間把匕首鞘拿出來,一并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留給你。”

“我不…”不等新月拒絕,梁渭就已經走出了房門。

梁渭慢慢的走出房間,一夜好眠,今日也是晴朗的好天氣,此時梁渭的心情,也是很不錯的,他和身后的侍衛一起,走上了甲板,隨后在甲板邊上,一邊整理自己睡了一夜,有些凌亂的衣服,一邊看著就在眼前的并州碼頭,歪了歪頭,昨夜的新月,依然很是溫暖,就伏在他的胸口處,一想起她自帶著熱氣的呼吸,梁渭不由得歪唇一笑。

他身邊的人,都驚訝的快要掉了下巴了,他們什么時候見過梁渭笑過,而他的這好心情,持續了許久。

走到下船的木板前,梁渭吩咐道“你們好好地看著她,她有什么吩咐,照做就是。但是一定要小心她逃跑,上次的教訓,你們都給我記著。”

“是。”梁渭此次帶了侍衛若干,暗衛二十,但是他不喜歡太多的人圍在他的身邊,所以侍衛大多在船的另一邊,暗衛平時也并在眼前,他這次出去,帶走了暗衛和侍衛各十人,其他的都留在了船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側坐在木板上,看風景的新月,抬聲喊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我給給你買的”

“我只想要你死。”新月淡淡的說著,梁渭也聽見了,但是他卻笑了“好,我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賣的。如果沒有,我就燒了那條街…”

“哎,我,我要一些衣服和必要的首飾。”新月知道他說到做到,再加上自己確實沒有換洗的衣服,這幾日甚是狼狽了。

“好”說著,梁渭握緊了自己的刀柄,大步向下走去。

走到了碼頭上,馬匹已經在那里等他,新月一直目送他騎著馬,離開了這熙熙攘攘的碼頭。

就在這時,新月在碼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新月覺得自己看錯了,等再去看的時候,果然,已經找不見那人影了,真的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