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219章:二回金陵(3)

新月騎馬而行,容映看著一邊,為她準備的馬車,見她堅持,也就沒有再問,只是騎馬跟在她的身后,正要開口跟新月說話,就聽見身后,傳來了急促的馬蹄之聲。

新月不用回頭,就知道追來的是誰,她抬起頭看向容映,淡淡的說道“你能讓開嗎?梁渭好像有話跟我說。”

容映皺眉,道“你在跟我說話?”

“不然呢?”新月雙眼無神的看了看四周,又轉過臉來對容映說“要我們當著你的面說嗎?”

這個“我們”就好似一根刺一樣,刺痛了容映的心,當他準備調轉馬頭離開的時候,梁渭已經追了上來,而跟他以往的作風一樣,一把抓住了新月,將她拉到了自己的馬上。

新月早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切,所以照比往常,顯得格外的平靜,回頭對梁渭說“梁渭,你放開我。”

梁渭從后面緊緊的抱住了新月,這個舉動可是徹底惹毛了容映,容映拔劍,而他周圍的侍衛,也都是如此,但是這里畢竟是梁渭的地盤,梁渭的侍衛也就在四周,梁渭縱馬而前,容映卻一點跟上去的辦法都沒有,就被梁渭的侍衛給攔住了。

二人騎馬,來到了一處空曠的地方,梁渭才放新月下馬,下了馬的新月看了看容映那邊,容映依然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新月冷笑“照比你,容映還真的是一點出息都沒有。”

梁渭沒有顧及其他的意思,伸手,攬住了新月,并且吻了上去,但是意外的是,這次新月卻躲開了,而且伸手攬住了想要繼續向前的梁渭“我應該和你說的很清楚,我只會給你這一次的機會。”

“機會?機會是通過這件事情,把握住想要得到的東西,可是你,沒有絲毫想要留下來的意思。”梁渭怒極,他急匆匆而來,身上的衣服都沒有穿好。

新月伸手,替他整理好衣服,將內衣的帶子系好,接著是中衣和外袍,新月的舉動,讓梁渭的怒氣,好似一圈打在了棉花上,但是他卻怎么都沒有再揮一次拳頭,發一次火的力氣了。

新月自顧自的坐著自己的事情,然后開口道“這是我的姑母教我的,她說,新婚夫婦,在第二日,新娘要為丈夫整理衣服,和梳理頭發。我不是你的新婦,也沒對你有什么依靠和托付,只是我一直想要做一次而已。”

梁渭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冷還是情緒激動,但他就是一動不動,一直讓新月為他整理好衣服后,新月收回了手,轉身準備離開。

他愣了許久,等想著去追的時候,新月都已經快要走到容映的身邊了。

“你不要走”梁渭開口。

新月腳步沒有停,更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你是我的女人了,你要走去那里?”梁渭伸手,拉住了新月,新月掙扎而開,梁渭還想上前,新月卻看著容映,開口道“你就這么看著嗎?”

容映皺眉,問“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此時新月已經騎在了馬上,居高而上的看著容映道“不走嗎?”

“我求你,不要走。”梁渭感覺到了自己胸口起伏的情緒,聲音都已經顫抖。

如此動情的話,只引得新月淡淡一笑“不是你將我,送到容映手里的嗎?你們兩個人都一樣,將我送來送去,如今,我不過如同跟你來寒都一樣,跟著他回金陵了。我是你的女人?你問問他答不答應?”新月指了指容映,容映對著追上來的梁渭舉起了劍“她說了,如今是要跟我走。”

“新月…”梁渭上前,而容映的劍,已經就在梁渭的胸口處了,容映看著梁渭穿戴整齊的衣服,和剛才看見的二人的親密,覺得甚是刺眼,心中的火氣再也無法按捺,想著如果梁渭再往前一步,就動真格的。

梁渭看著新月唇角的笑,皺眉后,眉又皺的更深了,隨后好似想通了,看著護在星月的容映,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笑的自己上氣不接寫下去后,才對著已經走遠的新月的背影大喊“徐新月,你耍我,你把我們都耍了。”

新月只當沒有聽見,繼續向前,她任由眼眶中的眼淚干去,隨后,又看向了一頭霧水,滿肚子疑問的容映,道“問吧,你想知道什么?”

“沒,沒什么”容映跟脾氣暴躁,卻更喜歡直來直去的梁渭不同,他的心思要深一些。

他看著新月,總覺得新月不同了,但是再深深望去,新月依然是以前的新月,不愛理他,躲得遠遠的。他想要解釋點什么,卻覺得新月根本不會聽,只是沉默著,心中的氣,也是無處發泄。

不知過了多久,新月才突然開口道“王嬤嬤,顰兒翡兒她們都還好吧?”

“王嬤嬤聽了你的話,帶著你的兩個丫頭,去了太后的陵上守靈,我來時,告訴了她們你會回去,所以她們都回你的別莊去收拾了,只等著你回去。”容映解釋道。

“舅舅和舅母呢?我聽說,舅母不久于人世?”新月又問。

“恩,皇后已經十日里,只有一日還清醒著就不錯了。怕是你一回去,就會趕上她的喪事。”容映對皇后還是滿腔敵意的,畢竟在他的眼中和心里,是皇后害死了他的母妃。

“舅舅呢?還堅持得住嗎?”容映聽后,搖了搖頭“皇后喝水,父皇才會喝一口,皇后吃飯,父皇也才會吃。相對于皇后,父皇才是快堅持不下去的那個。”說起陛下,容映的臉上,才會有一絲的擔憂。

新月笑“你也,該登基了。”

在新月的夢里,容映就是在今年登基的,如今,是十月初,想來,最快一個月,最多,也沒有兩個月的時間了,如同他們正在離開的梁國,大聖,也會迎來一位新的陛下。

回金陵的時間,騎馬的話,需要五六天的時間,新月也一直騎馬,總算是在第五日的傍晚,金陵城門關閉前,來到了金陵城下。

新月要先回安宣侯府,見一下自己的哥嫂,如今,徐新泰在安宣侯府囚禁的日子,剛剛結束,新月想去見一見自己的哥哥。

金陵還是老樣子,巍峨的城門,濕潤的空氣,新月吃完手里的梅花肉包,對容映說“走吧。”

容映點點頭,從茶攤上站了起來,侍衛付了錢,二人上馬繼續向前。

剛剛進了城門,新月才想起來問“豫王怎么樣了?”

“你回來的正好,他的喪事你也能趕上。”說完,容映不在說話,二人一起往安宣侯府去。

一直到侯府門口,二人無話,容映見新月下馬,侍衛早已經去摳門,此時站在門口等著新月的是府里的易管事,他是從新月父親起,就在府里伺候的老人,一看見新月,眼淚就有些掛不住了。

新月下了馬,而容映一言不發,策馬離開,新月也懶得理他,易管事拘身,引著新月入到府中“姑娘,如今您也回來了,侯爺夫人也解了圈禁,如今我們全家總算是可以團聚了,待會啊,老奴定會把金陵城中所有的鞭炮都買來,放它個三天三夜的熱鬧。”

新月看著眼含淚光的易管事,笑了笑后,對易管事說“易叔,您先別忙,城里還有喪事,我們如今這么招搖,不太好。”

“是,是老奴忘形了,快,姑娘快進來,夫人知道您回來,一早就等著您了,而侯爺也是,午后就一直在問您什么時候回來。”

“誰?我大哥嗎?”新月不敢相信的問易管事。

易管事連忙點頭“是的的呢,就是侯爺,易叔能騙您嗎?”

新月看著易叔誠懇的樣子,點了點頭“恩,易叔說的都是真的。”

二人說話間,穿過前庭,到了后庭的內院,新月還沒到主屋,就看見了站在二門處等著自己的曹氏。

新月拘身“見過嫂嫂。”

“快別那么多的禮數了,快,快讓嫂嫂看看。”說著,曹氏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因著這幾年的圈禁生活,曹氏老了不少,消瘦干枯,但是因著本來就是美人,好好養著,總能恢復。

新月倒還是老樣子,反而在李家村無憂無慮的生活,讓她胖了一些,雖然病著,但是臉色還算不錯,二人的年紀相差不多,可是曹氏卻看上去要比新月年長五歲都不止。

“嫂嫂,我雖然在外面,但真正吃苦的,是你們才對。您看看你這手…”一開始新月并沒有什么太強烈的情緒,但是看到曹氏干枯的手,眼淚還是不住的流了下來“這群王八蛋,竟然如此苛待你和哥哥。”

曹氏這幾年,要漿洗衣服,做飯,還在府后開辟了菜園,還要做農活,總之這哪里是個侯爵夫人的手,反而更像是一個農婦的手,曹氏知道新月心疼,拍了拍新月的手“好在一切事情都過去了。”

新月點點頭“恩,都過去了。”

話音剛落,新月在正屋門口,看見了正負手站著的徐新泰,他應該站了有一會了,他等著新月,新月看到他后,更是哭了起來。

兄妹二人相擁,新月才真的如同找到一些依靠似的放聲大哭,徐新泰一貫是個冷硬的人,對新月的事,看上去也不怎么“上心”,但是這次也是紅了眼眶,伸手拍了拍新月的后背,低聲的對新月說“回來了,回來了就好。新月,為兄不會讓那些人白白欺負了我們的。”

新月感覺到了徐新泰的決心,伸手抓住了徐新泰的胳膊,然后回答道“那我們一起,不放過這些欺負我們的人。”

“好了,你們兄妹二人怎么在這風口里站起來了,來,快進來,進來。”曹氏引著兩個人向里面去。

新月與徐新泰四目相對,然后徐新泰點了點頭,兄妹之間,本來就有這與旁人不同的默契,想來二人這次,也說好了一些事情。

“大嫂,我想先去祠堂,拜一拜父親和母親。”新月站在主屋門口,曹氏一愣,立刻開口“自然,這是自然,好,祠堂一直都有打掃,我讓人跟你去。”

“不用了,我們兩個人去就好。”徐新泰提出同行,二人一前一后,往祠堂去了。

徐家的祠堂,與別家那種繁華富榮,彰顯子孫繁茂的祠堂不同,這是個十分古樸,卻帶著武人性情的祠堂,供奉牌位的神桌左右,各放著兩幅鎧甲,左邊的那副是新月祖父的,那是他戰死沙場時所穿的,右邊的,是新月父親的盔甲,上面都沾著他們的血,以此開警醒和激勵后人。

徐新泰跪在蒲團之上,新月把點燃的香遞給徐新泰,跪在了徐新泰的身旁,把自己手里的香舉過了頭頂,徐新泰看了新月一眼,新月開始說話“爹,娘,女兒回來了,特來告訴你們一聲,在外兩年多,女兒疏于問候,還請爹娘不要怪罪。爹娘,徐家的列祖列宗在上,新月在此起誓,女兒再也不會軟弱無能的被人如同一個物件一樣,說被帶走,就被帶走。”

徐新泰也舉起香“爹娘在上,列祖列宗見證,我徐新泰,必振興我們徐家,保護家人,我與妹妹今日之辱…”

徐新泰有些哽咽,新月接過香,插入香爐之中,二人俯身磕了頭后,誰都沒有起來。

片刻,徐新泰開口“你有什么打算?”

“晉,不是,太子殿下對我頗有意思,如今舅舅即將西去,我想,我也該應了我的那個天像之說了。”

“成為皇后?”徐新泰不可置信的問。

“哥哥,你覺得我不能嗎?”新月看向徐新泰。

徐新泰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你沒有必要這么勉強自己。”

“我不是勉強我自己,而是我在臨離開金陵之前,我就想好了,若是我回不來金陵也就算了,如果我能回來,我必須,要讓這一切不同起來。”

“柴家和江家的側妃都已經入府了,你,要怎么做?”徐新泰問。

“不是我要怎么做,而是看容映怎么做。哥哥,你身為男子,卻不怎么了解男人呢。”新月看著自己母親的牌位,道“豫王要被秘密處死了,他死后,想來豫王一系會群龍無首,哥哥,你一定要讓舅舅,在這個時候,將你安排的離這群亂臣賊子,遠遠地啊。”新月的聲音冷淡到了極點,徐新泰點點頭“不用你說,我的任書早在昨天就下來了,我不日,就要前往錦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