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寶刀口中的白甲兵就是巴牙喇護兵,巴牙喇護兵是各牛錄的奴才,地位相當于明軍將領的家丁。弓馬嫻熟的白甲兵算得上是職業軍人,利益和家主息息相關,更是后金八旗戰兵中的精銳。努爾哈赤時期每牛錄三百旗丁,其中披甲戰兵一百,無甲輔兵兩百,卻只有十五到十七個白甲兵。
“嗯,是,我同意。”黃石注意到賀寶刀把一塊餅渣連同一根魚刺一起吐到了自己的碗里,他小心地趁賀寶刀低頭吃飯的機會,不引人注意地飛快地一挑,把那令他有點惡心的東西拋了出去:“敢戰的斗志是差不多了,但說起我軍殺過的人,打過的仗,可是要比建奴的白甲兵差多了。”
這次輪到賀寶刀低沉地應道:“嗯,是,末將也這么認為……”賀寶刀愣了一會兒,突然扔下還沒有吃完的半張餅就要起身:“是差得太多了,定要嚴加操練才行。”
黃石連忙一把揪住他:“賀兄弟,我說過飯后要休息半個時辰的,不能催促士兵。”黃石可不打算整一批盲腸炎出來,這個時代可是沒得治的病。
“大人放心,末將只是去和軍官們討論下午的操練,有大人親手寫下的操練條例在,末將不敢胡來的。”
“既有條例在,何必急在一時?坐,坐,坐,先把飯吃完了再說。”
救火營現有一個馬隊和兩個步隊,馬隊具體的編制黃石還在考慮中,現暫編二百七十戰兵。步隊的編制基本已經定下來了,每隊理論編制四百人整,二百五十名長槍兵和一百五十名火銃手,長生島目前參與操練的步兵有近九百人,兩個步隊遍滿還有富裕。
因為部隊草創,所以每個月會進行兩次閱兵檢驗,黃石老實不客氣地把這個稱為“比武會”,在比武會上暴露出來的問題會立刻進行討論,而表現卓著的分隊會受到表彰。黃石下令所有受到表彰的分隊軍官都要匯報訓練心得,這些東西會被記錄下來,用以完善和改進操練條例。
黃石拽著賀寶刀安心喝湯,苜蓿這個東西真不錯,產量很大不說,生的可以給馬吃,煮熟了人也可以用來補充維生素。加了海鹽的苜蓿湯還不算難喝,況且最高長官也一起嚼這東西,就是吳穆也經常當眾吃這撈什子,所以士兵們也沒有啥怨言。
“今天楊兄弟又送來了三門火銃,現在營中已近有九十五門了,下午就是九十五個人去演練火銃,剩下的還繼續訓練刺殺,大人以為如何?”
由于黃石堅持往水車上投入人力——其實也就是兩個鐵匠和三個木匠,所以鄧肯的火銃生產比較慢。鑄好的火銃毛件要靠人力把預設孔鉆大然后磨光內膛,一個鐵匠熟練以后一天也就能完成一根槍管,偶爾還會有報廢和鐵匠生病,所以每天能生產三根或者兩根。
“嗯,我沒有意見,你是長生島練兵游擊,你說了算。到九月就可以湊夠三百門火銃了。”
除了最開始的一個月,這兩個月的火銃都沒有炸膛,看得出工匠們的收益越來越好了。火銃之所以用“門”來形容,那是因為明朝的習慣,就是黃石也感覺鄧肯造出來的火銃不像槍,而類似一門小炮。
在最開始的測試中,黃石和鄧肯立刻發現鳥銃威力不夠大,很難侵透兩層棉甲,如果對手是后金藤牌兵估計殺傷力很有限,也就是比弓箭略強,和大刀相仿佛。
鄧肯堅持認為火銃必須要有貫穿藤牌和棉甲的能力,他終于說服猶豫不決的黃石放棄了靈活方面的考慮。現在長生島生產的火銃有一個厚重的木制槍托,上面粗大的槍管非常魁梧沉重,所以還需要另外制造一根木制的支棍——要先把火銃架在支棍上才能發射,不然士兵無法平穩托槍,加上后坐力子彈天知道會打到哪里去。
近百名士兵在軍官的哨子聲中操練射擊……沒錯,就是哨子,木匠打造了幾種哨子供軍官選擇,現在使用的是一種聲音既大又尖的木哨子,軍官用長短不同的哨音指揮著士兵的技術動作,也是提醒他們不要遺漏了某個環節。
火銃手右手扶住支棍,架好后左手搬動機扣讓火繩接觸火門,射擊結束后松開支棍讓它靠在腰上,同時完成清渣、填藥、壓實、裝彈一系列技術動作。
“很慢,兩次射擊間,一個弓箭手足可以射三到四箭了,要加緊訓練。”
黃石作出評價后尖銳的短哨音響起,火銃手又發出了一次齊射,對面的厚木板被擊中了幾個,頓時就是木屑紛飛地碎裂開一個大洞,雖有支棍減負火銃手們仍然被后坐力震得后仰。
“幸好威力還不錯,比長槍都不差了,嗯,可能還要強一些。”
士兵們在哨聲中清渣、裝藥的時候,協助訓練的輔兵紛紛扔過來土塊,火銃手只是微微低下斗笠以防被砸個滿頭包,手中仍一絲不茍地繼續著他們的動作。隊列右側的監督軍官滿意地一甩鞭子空抽了個響,那個軍官也知道黃石正在觀察紀律,要是手下士兵有人去擋去避,那就該輪到他吃軍棍了。
當然,嘴里的哨子還是不敢停,這軍官已經因為吹錯哨子被幾次打得爬不下床了,其實這也沒啥丟臉的,要知道前兩個月滿屋子的軍官、鼓手都改趴著睡覺了。在他們天天養傷的日子里,一個個不是嘴里叼著哨子反復地吹,就是忍著屁股上的劇痛拼命練習拍腰鼓。
“讓那些扔土塊的輔兵卯足了力氣,把胳膊掄圓了給我砸!”黃石馬鞭一指,就有傳令兵跑過去了。
過了一會兒,陪同閱兵的幾個軍官臉上的緊張都變成得色,黃石也顯得很滿意:“此軍可用。”
賀寶刀又一次突發感嘆:“大人只是打軍棍而已,暴秦卻是株連滿門。傳說中的虎狼之師,末將終于明白是怎么練出來的了。”
(第七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