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迷霧

第一百八十七章迷霧

自劉士貞落水到現在,涂家人已經表現得夠內疚了,甄氏還來提這樣的話作甚么。席夫人責怪地看了甄氏一眼。

甄氏見了,默默地垂下了頭去,看來不管是在自己家里還是別人家里,她都是討不了席夫人的歡心的,所以還是保持沉默好了。

這時的席夫人,心里有兩樁事很想弄清楚,一件是劉士貞何時才能完全脫離危險回家去;另一件是,她落水的原因究竟是甚么。

而今劉士貞還躺在床上,昏睡未醒,所以這頭一件事,是急也急不來的,一切得太醫說了算。而第二件事,則是講都不敢講的,不但如此,席夫人還十分擔心涂家人會當著她的面問出這個問題來——因為她同甄氏一樣,也已經把賈氏列為了最為可疑的對象。

真是一個二個都不讓人省心哪。席夫人正頭疼,突然想起涂明羽在湖邊給劉士貞嘴對嘴渡氣的情景來,心里更是亂作了一團糟。罷了,罷了,還是等劉士貞能安然度過這一劫再打算以后的事罷,不然命都不在了,說甚么也沒用了。

此時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于席夫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偏生又還不能露在面兒上,真是好不難過。

再看劉家的另外幾個人,甄氏已然挪至墻角,把自己當做了隱形人;賈氏正在同蘇靜姍小聲地說些甚么,從表情上來看,很顯得有些激憤;幾個男人都不在,大概是在隔壁房里陪著太醫,只有劉士衡時不時地進來看看蘇靜姍,而蘇靜姍臉上去淡淡的。

賈氏在同蘇靜姍說些甚么呢?席夫人正猜測,里間傳來了細微的動靜,涂家人馬上面帶激動地站了起來,倒顯得比劉家人還急切些。守在里間門口的小丫鬟立時動身進去看過,出來高興地稟道:“十四姑娘醒了!”

“阿彌陀佛!”席夫人念了聲佛號,但并不急著進去,而是讓人請太醫來——方才太醫叮囑過,就算再次醒來,也一定要保持安靜,不能隨意打擾。

太醫很快趕到,由劉士衡和蘇靜姍陪著進去診脈,看氣色。劉士衡細看太醫神色,尚算和緩,想來并無大礙,遂把心放下了一半;待太醫診過脈后,便陪著他出去開藥方去了。

蘇靜姍坐在劉士貞床前陪她,輕聲細語地道:“十四妹,你好生歇著,老太太她們都在外頭呢,怕打擾了你才沒進來。”

劉士貞緊緊拉著她的手,眼中滾下淚來,哽咽道:“七嫂,我命苦——五嫂她好狠的心哪!”

劉士貞講得悲切,蘇靜姍的臉色卻有些怪——剛才在外面,賈氏才拉著她的手,忿忿地講了一通話,話的內容,同劉士貞所講的正好相反——賈氏說,劉士貞之所以會落水,乃是因為她心生歹念,想推賈氏下去,但卻被賈氏警覺,反手將她一拉,而那湖邊苔蘚叢生,滑溜得很,這一拉,就使得她滑到湖里去了。

她們兩人,這會兒算是相互指證了,只不知誰真誰假。不過不管是誰說謊,都輪不到蘇靜姍來決斷,因而她只將疑惑壓在了心底,轉而安慰劉士貞道:“十四妹,你現在甚么也不要想,安心把身體養好,盡快恢復元氣才是正理。”

她并沒有順著劉士貞去說賈氏,但劉士貞卻仍沉浸在悲憤之中,咬著牙道:“七嫂說得對,我是該快些復原,不然可真是遂了有些人的心了。”

蘇靜姍很少見到她這般模樣,不覺一怔。

劉士貞大概是因為說話耗費了精力,躺在床上直喘氣。蘇靜姍連忙幫她掖好被角,道:“你好生歇著,我叫她們倒水進來給你喝。”

劉士貞已沒有力氣說話,只點了點頭。

蘇靜姍生怕她出甚么意外,起身快步走出去喚太醫。太醫進來瞧過,稱并無大礙,且好生養著。眾人這才齊齊松下氣來,臉上有了笑意。

涂家人大概也曉得當時湖邊出了劉士貞,就只有一個賈氏在,因此至始至終都沒有去問她落水的原因,只是自責個不停。事情出在涂家,不論怎樣,他們都是該負有責任的,但席夫人感激她們沒有問東問西,給劉家人保全了體面,因而也就沒有去責怪涂家照看不力。

最后,兩家人和和氣氣地告別,劉士貞被裹得嚴嚴實實地抬上馬車,一行人打道回府。幾乎是刻意的,誰也沒去提湖邊涂明羽給劉士貞嘴對嘴渡氣的事,不過兩家人都心知肚明,此事終究該有個解決方案的,只是不會拿到臺面上來講罷了。

回到安福胡同,劉士貞被安置到她自己的房間。席夫人叮囑過丫鬟們小心服侍后,便帶領眾人去了她房里。大家都知道,此事尚未完結,還有后續,因而一個也沒跑,到得很齊。

此時劉顯仁并不在家,所以沒請他來,不過即便他在,席夫人也沒打算去打擾他,因為她覺得這是后宅里頭的事,還輪不到家主來操心。

眾人或站或走,都等著席夫人開口。而席夫人的目光,卻只停留在賈氏的身上。賈氏被盯著看久了,毛躁起來,道:“老太太不用看我,不是我推她下水的。”

席夫人卻仍是盯著她看,道:“我也沒說就是你干的。只是當時只有你和她在湖邊,這是不爭的事實罷?所以那時情形究竟如何,你是不是該跟大家說一說?”

賈氏而今丟了當家權,感覺自己甚么都沒了,就很有些不管不顧,口氣沖得很:“事實是怎樣,我都已經講給七弟妹聽了,老太太若想知道,就問她去罷。”

席夫人面沉如水,不過事情尚未真相大明,還不到責備賈氏的時候,因而只把劉士誠看了一眼,意示他該好好管教媳婦了。

蘇靜姍見賈氏提到了她,干脆自動自覺地上前兩步,一五一十地道:“五嫂說,十四妹想推她下水,反被苔蘚滑到,自己掉進去了;十四妹說,五嫂好狠的心。”她將兩人的話復述了一遍,而且是原原本本,完全不是照自己的理解來轉述,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說完后,她就退回了原位,一副不想多管閑事的模樣。

賈氏和劉士貞竟是各執一詞?席夫人聽過蘇靜姍的復述,稍稍有些吃驚。不過轉瞬就釋然,就算真是賈氏做的,她也不會笨到滿口承認的地步。但她這會兒咬定是劉士貞先動的手,而且還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激憤模樣,席夫人就有些不知該拿她

辦了。畢竟當時只有她倆在湖邊,沒有人證——就算有,也是涂家的下人們,怎好去別人家詢問?

其實那時兩人的貼身丫鬟肯定并未走遠,只不過各人的丫鬟護各人,就算去問,也問不出甚么來,肯定也是各執一詞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哪。席夫人只得暗嘆一口氣,道:“出去半天,你們也都累了,各自散去罷。”她甚至沒有提出讓賈氏留下繼續問話,讓大家都有些驚訝。不過出了這檔子事,人人都是想有多遠就躲多遠,因此沒過一會兒就全散了。

回去的路上,劉士衡顯得很沉默,甚至沒有來刻意地討好蘇靜姍,以求得她的回心轉意。蘇靜姍便知他心里一定有事了,而且一定同劉士貞落水一事有關。本著八卦的精神,她極想打探個清楚,但卻又拉不下面子去主動同劉士衡講話,心里癢癢得很。

眼見得香椿胡同在望,即將下車,蘇靜姍急了,手一伸,借著那袖子勁兒,硬是把小桌上的一只茶杯給帶倒了。但可惜車上鋪了厚厚的墊子,那杯子落下去連個聲響都沒有,完好無損。

沒事兒鋪這么厚的墊子作甚么,蘇靜姍完全忘記了車上鋪墊子是因為她有了身孕,只顧嘟著嘴,狠盯那只杯子,似乎這樣就能把它盯碎似的。

劉士衡只瞥她一眼,就猜到了她在想甚么,但幾經猶豫,還是把她想打聽的話咽了下去,扯謊道:“你是沒看見,十四妹剛被救上來時,人事不省,涂明羽急成了甚么樣子。他那一渡氣,雖說是情急之下的舉動,但到底還是犯了男女大忌,不過他這樣做,也許正遂了十四妹的心意倒也不定。”

蘇靜姍才不相信他心里裝的就是這件事,不過如果不搭腔,又怎能套出他其他的話,于是便道:“娘說了,而今出了這檔子事,十四妹就只有做妾的份了。”

劉士衡很高興蘇靜姍沒有追根問底,道:“她本就是庶出,涂家門第又高,她給涂明羽做妾,也不算辱沒了她。”

蘇靜姍開始東扯西拉,道:“不知十四妹的生母是哪個,姑娘這么大了還沒說人家,也沒見她著急。”

劉士衡失笑:“她跟著大老爺在福建任上呢,就算再著急,你也不知道。”

蘇靜姍卻不這樣認為:“若她真著急,就會說與大老爺知曉,只要大老爺知道了,還怕我們不曉得?”

這話倒也有理,劉士衡嘆道:“據說自從大老爺納了后面的那幾個新妾,十四妹的生母就不甚得寵了,所以她再著急,只怕也找不著機會跟大老爺說;即便說了,也不一定就到了大老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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