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沖

第一百章 朝朝露共嘗

“因為有個人奮不顧身,昨晚水流很急,是會要人命的,您到深水里幫我銀簪,你對我這么好,很是感激。”若沖說話時目光灼灼投向裕王,目光相交一瞬,他忙扭頭躲開。

裕王百感交集,他心中想著:“我是害了你父母的人,你要恨我才是。”

若沖將銀簪扎入發髻中,抬頭柔聲笑問:“好看嗎?”

裕王目光放空,敷衍道好。

自那日回長恨院之后,若沖和裕王的關系緩和了許多,裕王送去的湯藥,若沖也都乖乖服下。沒過幾天,清晨第一聲雞鳴時,裕王便起身來,收拾了細軟錢物,從墻上取下寶劍來。悄悄來至若沖房門口,敲門。

好久,若沖才醒過來,揉著睡眼:“誰呀?”

“這里除了我還有誰?”

“有事嗎?”若沖嘟囔著,披著衣裳,給裕王開門。

“上路吧,趁著現在天還未亮。”

若沖嘟囔著:“多休息一會兒不行嗎?天還黑著呢!”

“我送你去找太子,你再不要回來了。”

裕王在她耳畔耳語,若沖一怔:“你有什么陰謀?”

“送你出關,哪有這么多陰謀?”

若沖立即問道:“那你怎么辦?如何交差?”

裕王坦然一笑:“父皇也就是責備我幾句,命還是我的。”

“不怕蹲大獄嗎?為了我蹲大獄,值得嗎?”

裕王也不顧其他,只是脫口而出:“值。”

若沖和他目光對峙,她連忙合上門,背過身去靠在門上,竊笑不已,而后收拾行李。裕王在門在兀自駐足等候若沖,正義與善念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行善,放走沒有勝算的若沖,讓她遠離天都的爾虞我詐,算是對自身的救贖。

一炷香的時間之后,若沖和裕王趁著黑離開了長恨院。裕王昨日便已經做好了帶若沖走的打算,只是一直沒有開口與她說明,就是想著她喜怒形于色,讓勤伯知道了告訴給內衛。

宮中。

楊端被黃保領著,進入東皇宮的獨慎精舍,將裕王與若沖同時失蹤的消息告知敬靈帝。

敬靈帝閉目打坐,面無表情地聽完了楊端所述之事。敬靈帝冷冷地:“德清的別院在西邊,若沖出了城就向西走,去不爭觀是南邊。”

楊端不敢言語,黃保見他頭上的汗珠子都冒出來,便搭茬說:“主子萬歲爺,接下來,內衛是要怎么做?”

“若沖認識到人不多,既然偷偷跑出去了,回不爭觀的便是去找正清,可她不會回去給不爭觀惹麻煩,既然走西邊,她會去找仁清,她會去告知仁清她的身份暴露,叫仁清小心朕,再利用現在手握兵權的仁清護著她,還有,不是有那個什么李復的兒子叫做李讓的,李讓陪她八年,即使不找仁清,她也會去找李讓。”

楊端將敬靈帝的傳達下去,內衛便順著去往大渝的官道上追去了。

楊端離開東皇宮不久,到了敬靈帝吃丹的時辰,敬靈帝望著紅彤彤的丹丸,問道:“正清應該快到京城了吧?”

黃保俯身:“回主子的話,墨櫻內衛中人傳話來說正清道長病了。”

敬靈帝沉默一陣,而后說:“他也是一百多歲的人了,人上了年紀,再小心也容易病,罷了,若沖不在京城,什么都做不了,他暫時過不來也無妨。”

傍晚,裕王與若沖抵達客棧,荒野中的客棧久無人經過,門前黃沙滾滾,桌椅上積滿灰塵。若沖滿臉的灰塵,裕王伸手想要用衣袖幫她擦臉,若沖往后一躲,乜他一眼,自顧自進驛站去了。

“小二哥,我們要兩間房。”

那小二見這一男一女風塵仆仆的模樣,小二本以為二人是夫妻,不由得喃喃說了句:“不睡一起呀?”若沖環視一圈,這里四下無人,她將手按在小二的賬本上,抬高的語氣道:“夫妻嘛,自然是要一起的,就要一間房了。”

裕王疑惑:“你說什么?”

若沖伸手生硬地去挽裕王的胳膊,笑吟吟地店小二說道:“就要一間房。”轉頭沖著裕王罵道:“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可這荒山野嶺的,就算你將我支開,也沒個小妖精給你暖床,將就我吧。”

小二嗤笑著將鑰匙取出,領著二人上樓。

到了房中,裕王閂上門。若沖才將手從裕王胳膊上拿下來,裕王擠眉,問:“一間房,怎么睡?”

若沖往床上一躺,毫不在意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總不能睡官道吧?”頓了頓她見裕王嫌棄自己,又起身說道:“別多想,和你住在一起是為了安全,萬一有事還能相互照應。”

裕王繃著臉,瞪著嬉皮笑臉地若沖,若沖低下頭來,切切地:“這里破破爛爛的,我自己住一間害怕嘛,人家怕鬼不行嗎?”

若沖這一嘟囔,將裕王逗樂了。

“這理由不錯,像你。”

裕王捂嘴直笑,若沖羞了臉,急迫地:“你不怕嗎?”

裕王憋著笑,搖頭:“騙小孩兒的話,你也信?”

若沖咬牙切齒地哼了聲:“我就是小孩兒,不行嗎?”

裕王無奈地笑著,感嘆若沖撒潑打諢胡扯的功夫可是一絕。

笑過之后,若沖打開裕王的包袱,從中翻出一身外衫,當著裕王的面遍開始寬衣解帶,脫掉外衫她不躲避,裕王也不虛偽做作。

“你還真敢看?”若沖說。

“你都不忌諱,我一大男人怕什么?你這么美的人,不看豈不可惜?”裕王學著若沖地語氣與她說話,雖然不自在卻也覺得有趣,還能治住她。

若沖臉一紅,只拿著衣裳去墻角換衣衫,將頭發放下,挽起道髻,做男裝打扮。梳頭時看到方才站著換衣衫道地面墻角有深淺不一的褐色痕跡。

與此同時,裕王走到床邊,看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附身細嗅,臉色不對,一把抓住一角,揭開來細細觀察,只見被褥中又還未洗干凈的血跡。裕王在看房間的窗戶,老舊的房屋,積起厚厚一層灰塵,唯獨窗戶是新的,仔細去聞,還能聞到上頭的油漆味和糊窗的漿糊味。屋里的老舊的家具上,不時可以看到深深淺淺的刀劍痕跡,他搬開擺放位置不倫不類的柜子,望見清洗不干凈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