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興興地把她嫁到了天水郡？
三年前的蕭姵，定然不會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可如今聽再聽天慶帝這么說，她只覺得諷刺極了。
如果沒有母親求下的那一道圣旨……不，那道出自鳳平先帝的圣旨，本身已經足夠諷刺。
“陛下，我這人沒良心記性又壞，您有什么不滿索性一次都說出來，省得有所遺漏。”
天慶提高聲音道：“朕待你這么好，甚至從不指望你的回報，結果卻把你縱得無法無天。
非但與敵國細作過從甚密，還將其帶到了弱水城奉為上賓。
朕發下的海捕文書你視而不見，甚至數次派人試圖潛入冷宮。
知道魏飏那廝尚在人世的消息，你卻一直都瞞著朕，甚至還私下將其抓捕。
蕭姵，你究竟有什么不滿，非得與朕對著干？！”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后一句話完全是在嘶吼。
蕭姵見他額頭都冒出了青筋，譏諷之色更甚。
做皇帝的人不見得比別人聰明，控制情緒卻是最基本的功課。
姐夫已經在龍椅上坐了十六年，早已經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他表現得這般歇斯底里，正好說明了他的心有多虛。
“照您這么說，我這些年的確是有些放肆了。”蕭姵淡淡道：“不過，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您對我這么好，真是因為我娘當初的救駕之功？”
“功高莫過于救駕……”
“蕭家是大魏的臣子，救駕本是份內的事。況且大姐姐是準太子妃，于情于理我娘都不可能見死不救。
事后先帝給予了蕭家豐厚的賞賜，并且答應了我娘的要求，賜了我一道婚姻自主的圣旨。
甚至在他駕崩之前，還給了大姐姐那么重的承諾。
雖然再多的封賞和許諾也換不回我娘的性命，但對于出身皇室的您而言，心中的歉疚應該不剩下多少了吧？”
這話說得太過露骨，甚至可以說非常難聽，卻是不爭的事實。
皇室中人高高在上，一向把臣子為他們做的犧牲視作天經地義。
大夫人南氏傷重不治，當時或許會讓鳳平帝一家有些歉疚。
但經過一系列的封賞之后，還有誰會記得從前的狼狽不堪。
“小九，不管你信與不信，朕心中的歉疚從未淡去……”
“陛下，您想不想知道永王都對我說了些什么？”蕭姵打斷他的話。
天慶帝呼吸一滯：“小九，一個逆臣的話如何能信？他對大魏皇室恨之入骨，自是巴不得挑撥我們之間進行內斗。”
“是么？”蕭姵漠然地看著他：“那陛下能不能告訴我，辛素的外祖母是誰？”
“辛素……”天慶帝瞇了瞇眼睛：“你父親把什么都告訴你了？”
“陛下沒必要遷怒我父親，他從前就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是如今。
我只是心寒，蕭家對大魏皇室忠心耿耿，當家的大夫人居然還抵不上皇室的一個私生女！”
“小九，這里面有誤會……”
“能有什么誤會？大魏京城有數不清的青年才俊，尚未婚配的勛貴子弟多如牛毛。
先帝若是真的想要為辛素謀一個好前程，就不該安排我父親去照顧她。”
天慶帝辯駁道：“這如何能怪先帝？分明是你父親見色起意，連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都不放過。”
“我父親是什么樣的人不需要陛下提醒，但辛家的女人都是些什么貨色，難道您不清楚？
那何姨娘不僅是私生女，而且還出身教坊，在辛家也只是個不受寵的小妾。
以辛家的地位，嫡長女做國公府的主母尚且不夠資格，辛素她憑什么？
就因為我父親見色起意，辛素不知廉恥，我母親就要用生命來給皇室私生女做墊腳石？！”
天慶帝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魏飏那廝居然沒有對小九說出實情，否則她為何死咬著父皇不放？
不……他不可能這么好心，一定還有其他的打算……
為今之計，自己必須在魏飏胡說八道之前讓他永遠閉上嘴。
蕭姵只覺一顆心都涼透了。
那日聽了父親的講述，她第一反應就是鳳平帝為了扶持表外甥女上位，一手策劃了永王截殺的假象，趁機要了母親的性命。
可后來仔細一想，這種可能性并不大。
正如姐夫方才說的，皇室中人根本沒有什么親情可言。
為了利益，父子夫妻尚且能夠刀兵相向，更何況是一個身份不能見光的表妹。
除非辛家如蕭桓兩家一樣權勢滔天，扶持辛素上位還有點價值。
所以鳳平先帝即便再想照顧辛素，也不可能為了她得罪蕭家和南家。
而且，如果母親的死真與鳳平帝有關，姐夫完全沒有必要如此緊張。
反正鳳平帝早已經死了十幾年，即便蕭家查出事情真相，他只需把事情往先帝身上一推，誰還能同一個死去的皇帝計較？
所以蕭姵和桓郁都認定，大夫人南氏的死一定另有隱情。
果然，她不過是簡單試探了一番，天慶帝的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
她依舊淡淡道：“陛下，您還有什么想說的么？”
天慶帝平復了一下心情。
“小九，清寧公主是崇武先帝最疼愛的妹妹，何姨娘又有那樣的經歷，可說一輩子都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父皇答應過崇武先帝要好好照看公主的后人。
可那辛素太不知廉恥，小小年紀就與你父親有了首尾，
父皇心痛之余，的確是有過一些不好的想法。
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畢竟還是個明君，如何會真的做出那種卑鄙齷齪的事情？”
“所以陛下是想說，我母親的死與鳳平先帝沒有半分關系，對么？”
“是……當時情況緊急，父皇如何會親自去做誘餌？”
天慶帝看了她一眼，又道：“小九，你不要如此咄咄逼人。”
蕭姵冷笑道：“究竟是誰在逼迫誰？陛下，我是您一手培養出來的，除了一身好武功，我還長了一顆好腦袋。
魏飏在您摘抄的詩集中動了手腳，并且故意讓貴妃娘娘看見。
他的目的就是想通過貴妃娘娘之口告訴大姐姐，究竟是誰害死了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