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入懷

第310章 嫁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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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皎卻是聽得心下唏噓,她其實也是隱約聽說過長公主從前事跡的,她是這世間少有的,能夠征戰沙場,比肩男兒的奇女子,可也許是因著長公主在她面前,只算一個稍顯端肅的長輩形象,倒讓她覺得那個傳說中的奇女子有些遙遠與不真實。可她真沒有想到,長公主居然拒絕過護國的封號。

要知道雖都是長公主,可若冠上了護國的稱號,就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她是可以正大光明參政的。

不過,以顯帝的心胸,只怕是容不下這個。

徐皎不得不佩服長公主的睿智,當退則退。

“這支紅纓軍也成了殿下的私兵,如今,她們是你的了。”喬姑姑說到這兒,突然將一塊紫檀木的令牌送到了徐皎跟前。

徐皎愣愣望著那塊令牌,表情有些呆呆的,“給我?”

“是啊!殿下如今上了年紀,這支紅纓軍總該有個交代的去處,郡主是殿下唯一的孩子,你不擔起這責任,誰來擔?”

徐皎握著被喬姑姑硬塞到她手里的那紫檀木令牌,登覺壓力山大。

六月十七,許是當真快成親了,徐皎居然也覺得有些婚前恐懼癥的癥狀,早早地就睡不著了,便索性起了身。

天氣悶熱得厲害,這一場雨從四月盼到五月,再到如今六月都過去一半了,其間卻不過下了幾場小雨,還沒浸到土里就被蒸騰了個干凈,于久渴的大地來說,委實是杯水車薪。

還是清晨就已是周身的汗,徐皎只著了一身輕紗寢衣,一邊搖著團扇一邊從內室出來,奇怪的是房內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也沒有,她喊了聲“負雪”,又喊了聲“紅纓”,卻都沒有聽到半點兒回音,她蹙著蹙眉,走出屋來。倒是聽著東廂房有些動靜,便是走了過去。

東廂房被騰出來專門給她擺放嫁妝,如今卻也是被那些新制的,綁著紅綢的黑漆箱子擺了個滿滿當當。

徐皎走過去時就聽到了隱隱的人聲,廂房的窗戶半敞著,她站在廡廊上,便可將廂房里的情景看個大概。

是趙夫人,領著她的幾個侍婢正在一樣樣對她的嫁妝,什么東西放在何處,一一比對過去,一是核對物件兒,二一個是等到東西搬去赫連府之后,要用什么,可以立刻尋出來,趙夫人不厭其煩地一樣樣對過去,事無巨細。

徐皎站在窗邊看著,眼里就微微潤濕了,在趙夫人發現之前,她轉過身,先躡手躡腳地走開了。

夜里,景家人聚在一處用了一頓團圓飯。宴席伊始,景尚書端起酒杯,道,“明日是阿皎出閣的日子!你是咱們家孫輩里最小的一個,偏偏成親卻都早于兄姐。祖父心中感慨頗多,你們一天天大了,個個成家立業,祖父便也一天天老了。咱們景家比不得京中根深樹茂的權貴世家,咱們人丁算不得興旺,在朝中更是沒有什么倚仗,祖父這把老骨頭還不知能夠撐到什么時候,往后……往后你們兄妹幾個還要守望相助,才能保咱們景家長盛不衰,那祖父即便真到了百年之時,也能瞑目,不用擔心到了地下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景尚書這一番話說來感慨頗多,說到動情處,甚至老眼含淚。

席上其他人都是沉默著,吳老夫人眼中也是含了淚,抬眼一瞪景尚書道,“你個老頭子,大喜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么?咱們家的孩子都是重情的好孩子,睿深和阿皎兩個最出息,往后定是會照看著大郎和阿綾的!”吳老夫人望著徐皎,笑得和藹可親。

“阿皎啊,從前的事情已經翻篇兒了,祖父還是那句話,一筆寫不出兩個景字,往后你們要互幫互助,祖父啊,敬你!”景尚書說著,將斟滿的酒杯朝著徐皎遙遙一敬,便是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徐皎淡淡笑了笑,卻并未喝酒,待得景尚書放下酒杯往她看來時,她才低聲道,“明日我就要出嫁了,在這個家里,我唯獨放心不下的只有我母親,我還要請祖父祖母,大伯父、兩位兄長多多看顧我母親!當然了,還有大伯母和大姐姐……”

徐皎一邊說著,一邊拎起近旁的茶壺倒了一杯茶,雙手端起,清澈凈透的雙眸從景家眾人面上一一掃過,“要說敬,也該是阿皎敬你們!只是明日大婚,阿皎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敬大家,在此先謝過大家幫忙照看我母親,阿皎先干為敬!”徐皎說著,便是舉起茶杯,一飲而盡,這動作,竟是與方才景尚書一般無二,沒有給任何人反應和拒絕的機會。

當然了,這樣的請求,不管景府眾人心中作何想,都不可能直言拒絕。

不過,席上的氛圍卻有一瞬的僵凝,片刻后,景欽先端起了酒杯,轉眸望向徐皎道,“既是一家人,阿皎說這話便是見外了!我們定會照看好嬸娘,阿皎安心!”

徐皎望著他,倏然展唇而笑,那一抹笑,如璀璨煙花,乍然綻放,絢爛非常。

“二哥哥的話,我自是信的!謝謝你!”徐皎重新將茶杯斟滿,遞過去,與景欽手里的酒杯輕輕一碰,仰頭將茶水飲盡。

景欽望著她,喉間滾了滾,轉過眸,亦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一幕落在嚴夫人眼里,她暗暗咬了咬牙,才將情緒壓下,眼底卻有暗潮翻涌。

吃罷這頓險些消化不良的家宴,離了大房的眾人,回到了蘅蕪苑,徐皎心里也松快了許多,只她卻是賴在趙夫人肩頭,不肯離開。

“母親,今天晚上我不走了,我想與你一起睡!”

趙夫人倒沒有攆她,居然應了聲“好”,倒讓徐皎有些納罕,歡快地應了一聲,很快去梳洗好了,換上一身寢衣跳上趙夫人的床,便是緊緊抱住她不撒手。

趙夫人滿臉的無奈,“這天兒熱著呢,抱這么緊作甚?不熱么?”

徐皎搖了搖頭,“我不熱,我就要抱著母親!”

趙夫人瞥她一眼,只得無奈地由著她抱緊,出嫁之前,有些話,總是要由母親交代的。

只是說起那些事兒,總歸是尷尬,趙夫人三兩句語焉不詳地帶過,便塞給了徐皎一套做工jing巧的壓箱底,有避火圖,還有一套娃娃。

徐皎什么沒有見識過,可眼下只能裝著一臉的懵懂羞澀,可將東西收好,心里不由得想起明日就成親了,就是她和赫連恕的洞房花燭夜啊……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要做時,還是會緊張啊!

徐皎光是想著,就覺得渾身都羞得發起燙來,連腳趾都不由得蜷縮在了一處。

帳幔低垂的榻上,趙夫人看她一張瑩潤的小臉被紅霞染粉,一雙眼睛卻是灼亮,心里明白得很,但面上卻是不好說。

母女倆并排躺在榻上,徐皎挽著趙夫人的胳膊,趙夫人抬手輕輕順著她的發絲,“阿皎,明日你就要嫁為人妻了,雖然阿恕是個好的,對你上心,面上看著冷,實際卻最是體貼不過,可做了人家的妻子,到底與在家做女兒時不同了。”

“好在阿恕家中沒有長輩,雖然冷清了些,可也少了不少的麻煩,你們只需將小夫妻倆的日子過好就是了。只是,阿恕對你好,你也得投桃報李,對他多多體貼,關切才是。人生漫漫幾十年,既然注定你們要攜手走這一輩子,說不得前路還會遇上多少荊棘坎坷,你得要有心理準備。如果可以,盡早地成長起來。”

“有人護著你自然是好,可既是兩個人同走的路,若是出了事永遠只有一個人擔著,那那個人也會累,也會倦的吧?如果有人與他一起分擔,這條路或許也會走得輕松些了,你說呢?”

靜寂的夏夜里,窗外蟲鳴唧唧,趙夫人嗓音低柔地絮絮而道,所說的盡是這些語重心長,卻都是趙夫人的肺腑之言。

徐皎無論心里贊同與否,皆是聽得認真,時不時低低“嗯”上一聲,算作回應,乖巧得好似一只可人的貓咪。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情境,讓她的一顆心恍似泡在熱水之中,暖漲而熨帖,這就是有母親的感覺啊!從前那個世界里媽媽的長相有些模糊了,可感覺卻是半點兒不差。

徐皎聽著趙夫人的聲音,在她一下又一下規律地輕拍里,心中說不出的平寧,睡意漸漸翻涌上來,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趙夫人轉頭就瞧見了偎在身邊,已經甜睡過去的少女,眸中神色帶著兩分復雜地閃爍,她無聲輕嘆了一下,抬起手將薄薄的被褥搭上徐皎的胸口……

“阿皎!阿皎!”徐皎正睡得香時,驟然聽得趙夫人在耳邊輕喚。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來,趙夫人朝著她無奈笑道,“快些起來了!”

徐皎看了看帳外的天色,打了個呵欠道,“天還黑著呢,我再睡會兒!”說著,居然又合上眼昏昏欲睡了。

趙夫人直接上手去拉她,“快些起來了,哪兒有全福夫人來了,新娘子卻賴著不起的道理,你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全福夫人?新娘子?徐皎陡然想起什么來,一個激靈睜開眼,從床上彈坐起來,哪里還有半分的睡意?

趙夫人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手道,“快些收拾起來啊!”說罷,就是撩開簾帳去喊紅纓負雪她們,讓她們伺候娘子盥洗。

徐皎坐在榻上發愣,直到被負雪她們脫了個干凈,塞進了飄滿花瓣的熱水里,這才恍惚醒過神來,今日已是六月十八,她和赫連恕成親的日子。

每一個女孩子大抵都是幻想過自己的婚禮的,徐皎本以為她一個現代人的靈魂對成親這樣的事兒應該可以抱持著平常心,何況,她又不是盲婚啞嫁,嫁的是她心愛之人,就算心緒波動,也應該是期待歡喜多過緊張忐忑才對。

誰知,所有的設想到了真正直面的一刻方知什么叫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了。

她不緊張?不忐忑?那咚咚咚的心跳聲可騙不了自己。直到全福夫人用絲線開始給她絞面,她這才疼著徹底清醒過來。

不想一張臉被畫成猴子屁股,她與全福夫人據理力爭,總算因著膚色白皙瑩潤而逃過了這一劫,看著鏡中映出已算濃妝艷抹的自己,徐皎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沒舒上多久,她就再一次想哭了。雖然她嫁衣的面料已是選了輕薄透氣的料子,可這三層上身才不過一會兒,便已有生汗的感覺了。何況這頭上的鳳冠也是實打實的赤金,上頭還鑲了不少的珍珠和各色寶石,徐皎彼時用手掂了掂就覺得沉手,這會兒更是深有體悟,頂著這么個東西到婚禮結束,她是不是脖子都得折了?

徐皎這一刻真是無比懷念后世的可以露胳膊露腿的婚紗。

此時天色已是大亮,吳老夫人領了許多親朋故舊家的女眷來看新娘子,嚴夫人和景珊倆也在,徐皎即便再難受也不能在這兩人面前示弱,面上一直掛著甜笑,盡心地扮演著一個含羞帶怯的新娘子,由著這些人觀賞夸贊,心里一直催眠著自己,她只是個工具人。

嚴夫人和景珊越不高興,她才越開心呢。沒有瞧見景珊看著她時,一雙眼睛都陰郁得能滴出水來了。景珊這人嫉妒心極強,這會兒指不定怎么百爪撓心呢!

被人觀賞了一番,又聽了好些溢美之詞,吳老夫人總算將人帶走了。人一走,她這屋子就安寂下來,徐皎立刻腰肢一塌,再沒了方才端坐的姿態,若不是這一身實在不合宜,她都想直接往榻上一躺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就已經累成這樣了,一會兒定要從赫連都督身上找補回來,他都不知道為了嫁給他,她有多辛苦。

徐皎想到這兒,悄悄錯了錯牙。

誰知,就在這時耳畔居然又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徐皎一邊在心里哀嚎,一邊忙又將腰背挺了起來。

進來的人卻讓她心弦一松,當下就是一撇嘴撒起了嬌,一聲“母親”尾音拖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