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自然是知道沈家為什么會對華裕德“有所不滿”的,豈止是有所不滿,簡直是恨之入骨!
當下便下意識的問道:“若是大舅舅不肯與你做這個生意,你待如何?”
華裕德看了徐其容一眼,沉默了一瞬,還是坦白道:“我總有辦法讓他答應與我這這樁生意的,如今天下,內有陳晉凌叛軍、起義軍,咄咄相逼,外有落坦國騎兵虎視眈眈,就連北羯那邊也不甚太平,處于觀望之中,說不得什么時候就反了。你且放心,沈家這個時候與我合作,不虧。”
徐其容明白,華裕德這話說得在理。只是,沈家雖然只是一個商戶之家,卻也是有自己的倔強和傲骨的,不然也做不出給沈雅慧一半家產做嫁妝的同時斷絕關系的事情來。當初因為華裕德算計,三舅舅不得不離開揚州,去晉州尋找生機,結果沒了兩條腿,從此只能坐在輪椅上。
這樣的深仇大恨,只怕沈家寧愿再搬一次家也不肯跟華裕德合作的。
徐其容抿了抿嘴,臉色有些不好看,開口也帶了些遲疑:“沈家是生意人,只要不是虧本的生意,都是愿意做的,只是,沈家不愿意合作的人里面,約莫就有德公一個。”
華裕德嗯了一聲:“所以想請你從中斡旋,見上了面,總有商談的辦法的。”
徐其容搖了搖頭:“并非其容不愿意幫德公,實在是,沈家是我母親的娘家,沈家人素來待我好,我又怎么忍心帶著別人去逼迫沈家?”
“何為逼迫沈家?”華裕德嘆了口氣。“我素來覺得你通透,這件事情,卻是你想左了,你可見我逼迫過誰?”
徐其容頓了一下,然后仰著頭,誠懇的看著華裕德的眼睛,輕啟朱唇:“德公。當初揚州發生的事情。其容也是知道的。”
華裕德吃了一驚:“沈家人竟然會跟你一個小娘子講這個?”
徐其容抿了抿嘴,沒好說出口,其實是自己提醒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事情里面的蹊蹺的。
華裕德還在感慨:“難怪沈家生意能做那般好。不單觀察敏銳,膽子也很大。”
“所以其容不能帶著德公去逼迫沈家,那畢竟是我外祖家。”徐其容一本正經的解釋。其實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也是有些虛的。人家德公幫了她那么多忙,救過她好幾次了。難得找她幫忙,她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實在是有些……有負恩情了。
可是,她能怎么辦?沈家的人是她的親人。華裕德對她再好,她也不能帶著華裕德去為難自己的親人啊!
華裕德見她這般,愣了半晌。只盯著徐其容看,就在徐其容被華裕德的眼神看得有些惶恐時。華裕德才沉聲開口:“若是我向你保證,就算沈家不肯跟我合作,也不為難他們呢?”
徐其容萬沒有想到華裕德會主動退一步,開口時就帶了些心虛的意味:“那更沒有必要去晉州了……你若是答應我不為難舅舅們,只怕,舅舅們是要為難你的。”
華裕德被氣笑了:“你就不幫著我?”
徐其容奇道:“我姓徐,你姓華,我為什么要幫著你?”
華裕德便問:“你姓徐,他們姓沈,你為什么要幫著他們?更何況,你幫我,未必就是背叛了沈家,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沈家家大業大,只怕盯上他們的人不少,與我合作,總比胡亂被別人哄騙了去要好,分明是雙贏的局面,徐十五,你想左了!”
徐其容一噎,在心里嘀咕,沈家跟別人合作,不見得就比跟你合作差了。腦子里卻明白華裕德說的在理,華裕德跟她說這些,便證明了他的誠意,是明明白白的要跟沈家合作,到時候付出回報都可以拿到臺面上來商量,若是換了別人,只怕沈家散盡家財都不一定換的來一條活路。
更何況,當初在揚州,華裕德聽命于陳晉鯤,所作所為,未必是他的本意。
沈家一半家產被沈雅慧帶著嫁進了東陽侯府,如今戰事吃緊,國庫空虛,陳晉鯤必然正琢磨著要怎么繼續打沈家的主意呢,華裕德幾次三番救自己和徐家,顯見得跟陳晉鯤是勢不兩立的了,若是在這個時候跟華裕德合作,說不得還能保一番周全。
徐其容到底是嗯了一聲:“你若是信守承諾,我一定好生勸一勸舅舅們。”
華裕德笑了笑,眼角微微上揚:“那便多謝你了!”
徐其容搖搖頭:“明明該我跟你道謝。”華裕德想要沈家的幫助,除了好生商談達成共識外,還有威逼一條路,華裕德選擇找她幫忙,而不是直接動手對付沈家,她心里是感激得不行的。
跟金哥兒認識了那么多年,她本以為這輩子的華惟靖跟上輩子其實是不一樣的,后來才發現,不在她面前的時候,他依然是他。
認識德公以來,她本以為本性難移,現在才發現,若是選擇的路不同,整個人都會變得不一樣起來!
正說著,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唬了一跳,扭頭看去,卻見一個臉有些圓的男子穿著白衣拖著一串的錦雞,錦雞都沒了聲息,看樣子是被扭斷了脖子。
那人看到華裕德和徐其容站在這里,停下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得意道:“爺,十五小姐,前些日子宮四捉了只野雉,烤了吃味道特別好,剛剛我們哥兒幾個見這附近有,還挺多的,便專挑這野雉抓,屬下一個人就抓了五只呢,等會兒大家都有口福了!”
華裕德眼力好,注意到來人的衣裳上有些血跡,頗為嫌棄:“你拖到這里來做什么?”
難不成是顯擺自己抓雞的本事好?
那人笑得一臉理所當然:“他們叫我來料理一下,這邊有水源,正好洗一洗。”
華裕德聞此,也不好說他什么了,只道:“宮六,料理完這些野雉,把自己的衣裳也洗一下。”然后就要帶著徐其容回去,總不好讓人家一個小姑娘看著一個糙漢子把身上的衣裳脫下來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