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裕德被徐其容這話氣得不行,卻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是自己做得糊涂,當下服了軟,告饒道:“是我錯了,你不要跟我慪氣了好不好?”
徐其容被華裕德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嚇了一跳,忙道:“德公不必如此,德公美意,其容焉敢怪罪,日后說不得還會多謝德公。”意思是您是美意,我雖然不敢怪你,心里卻不是沒有芥蒂的,所以還盼您見好就收罷!
華裕德見她這般反應,心里是有苦說不出,低頭看到自己手里的鐲子,便問道:“你不喜歡這鐲子嗎?”
“也沒有吧,”徐其容順口道,然后見華裕德神情有異,反應過來,“這鐲子是德公讓人送來的及笄禮?”
華裕德嗯了一聲,又問:“既然不是不喜歡,為什么要摔碎了它?你若怨我,打我罵我便是,何苦拿它使氣?”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劃傷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徐其容越聽這話越不對味,再想到之前德公說已經給曹懷瑜去了信的事情,心里不由得一驚。德公做事素來周全得很,如今被子下面的自己正衣衫不整,隨時都會有人進來伺候自己梳洗,若是以往,德公怎么也不會挑這種時候跟她說話!
對于自己的猜測,徐其容有些不敢信,他身上壓著好幾副擔子,需要的妻子,當是他的一個助力才是,又如何會看上一個跟自己侄子一個輩分的小娘子!
華裕德見她反應過來,頗有些忐忑,神色卻還自在,笑道:“那脂膏你看了沒有?童兒說這是極好用的東西。抹了臉上又白又嫩,北羯那樣的天氣,要想不傷皮膚,就得早晚抹這脂膏才行。”
徐其容心里有些慌,可她到底不是什么都沒經歷過的小娘子,上輩子寵辱皆試,這輩子便少了幾分忐忑。當下穩了穩心緒。不動聲色道:“德公送來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我就在這晉州。晚些時候說不得還回去蘇州去尋爹爹,都是氣候極好的地方,哪里又用得上這脂膏。”
又想著,既然玉鐲子和脂膏是華裕德送的及笄禮。也不知道易家怎么樣了,也因為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有幾分尷尬。便轉而問道:“德公去了北羯?不知德公在北羯可知曉一戶姓易的人家,是從江州城搬過去的藥材商。”
華裕德與華惟靖叔侄斗法從來沒有片刻安歇,華裕德如何不知道被華惟靖逼出江州的易家,自然也知道徐其容與易二老爺的師生關系。當下有些生氣徐其容轉移話題,卻還是開口答道:“易家人都很好。”
這話聽著,似乎是還知道一些內情。只是不方便說出來罷了。
徐其容也不追問,松了口氣。點了點頭,又道:“涪州城那邊出的事情,想來德公已經知曉,宮七由著沈家牽頭,成了討伐姚京的義軍頭領,晉州上下,昨晚四更天出城的壯士少說也有一兩千,更別說還拐走了城外兵營那么多將士,留下一堆爛攤子,德公想來也忙得很。”
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華裕德一噎,想要再說些什么,可他到底是讀過圣賢書的人,一時之間在小娘子面前也拉不下臉來做那潑皮無賴的舉動,想著來日方長,又聽到外面虞夏問守門的小丫鬟姑娘醒了沒,只好跟徐其容告辭離去。
人剛走,虞夏就進來了,見徐其容坐在床上發呆,忙哎呦了一聲,上前來伺候穿衣,嘴里念叨:“姑娘醒了就該叫人伺候,這般坐著,要是著涼了該怎么辦!老夫人早起身子不大爽利,珠云跟了老夫人那么長時間,心里很不放心,過去伺候去了,讓婢子跟姑娘說一聲兒。”
徐其容揉了揉眼角:“隨便給我挽個髻,然后過去那邊陪外祖母說說話兒,也不知道外祖母昨晚又受驚又吹風,現在怎么樣了。”
虞夏扶著她坐在了梳妝鏡前,嘴里道:“已經請了大夫來看過了,說是沒事兒,年紀大了這般是常事,只要好好將養就沒關系了。婢子覺得,應當還是涪州城的事情讓老夫人心里添了堵。”
豈止是添了堵!人年紀大了,不管年輕的時候有多硬的心腸,這會子都硬不起來了,最是見不得殺生,更何況屠城這種傷天害理的大事。
徐其容想了想,陪沈老夫人說話兒的時候,道:“外祖母,全城的寺廟道觀這會子都在給涪州城遇難的百姓念經做道場,咱們也盡盡心意,讓全府上下,有空閑的,會寫字的,跟著我一起抄點佛經,替涪州城百姓供奉起來?”
沈老夫人點了點頭,正要答應,扭頭看見坐在下首小心翼翼的金氏,就改口道:“金氏帶著他們抄經吧,涪州城百姓大多是滿門滅絕,也沒有個送孝的子孫,咱們家這些日子也吃素,算是送他們一程了。”
又對徐其容道,“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只怕這天下還有的亂,好日子是過一天就少一天了,你也別管別的事情了,趕緊把你的嫁衣繡好,嫁妝什么的自有外祖母替你準備。本來想多留你兩三年在身邊的,現在看來,這婚事還是早辦早好。”
這是擔心沈家會連累到徐其容的親事呢!
徐其容心里皺了皺眉,她雖然對曹懷瑜沒有愛意,得失看得并不是那般重要,沈老夫人這般反應,她卻是有些擔心若是讓沈老夫人知曉華裕德說的那些話該如何勸慰了。
到底是說不出口。
徐其容只好笑著道:“外祖母就是心疼我,且放心,有虞夏幫著呢,還有三舅母時不時的派人來幫忙,哪里就來不及了。我倒是愿意長長久久的陪著外祖母,越晚出門子越好。”
沈老夫人心里本來有些擔憂的,見徐其容這般說,便扭頭跟金氏取笑:“你看這孩子,說起自己出門子的事情來,也不知道害臊!”
打發小輩們出去了,沈老夫人這才讓人把沈回知叫來,讓他趕緊找人去打探一下曹家的消息,這門親事到底是成還是不成,也讓人吃顆定心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