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瑾瑜抬眸,輕輕地喊了聲“元青表哥”。
好美的眼眸!好悅耳的聲音!
陳元青聽到自己沉寂了十六年的心怦怦亂跳,全身血液胡亂竄動,勉強按捺著才沒當眾臉紅耳赤。
這個陳家三公子,怎么傻愣愣的直盯著妹妹看,初次見面也太失禮了。
許徵心中有些不快,渾然忘了自己剛才還贊過陳元青。上前一步,有意無意地擋住了陳元青的視線:“我今年十六,生辰在四月,不知該稱呼一聲元青表哥還是元青表弟?”
陳元青定定神應道:“我也十六,七月生辰,我該叫你一聲徵表哥。聽聞徵表哥今年要參加秋闈,我也打算下場試一試,日后可要厚著臉登門請教了。”
許徵神色淡然:“元青表弟這么說,我實在愧不敢當。我讀書平平學業淺薄,應該多向元青表弟請教學習才對。”
陳元青厚著臉皮打蛇隨棍上:“既是如此,我們兩個也不用誰向誰請教,以后多在一起切磋交流。我常接到詩會書會的帖子,你隨我一同前去也無妨。”
第一次見面就這么熱情,怎么看都有點無事獻殷勤的意味!
許徵嘴角微微抽搐,正想婉言拒絕,許瑾瑜忽的微笑道:“元青表哥一片熱誠,大哥你就別推辭了,免得傷了元青表哥的一片心意。”
許徵:“”
許徵一不小心,表情有些扭曲。
陳元青聽了卻眼睛一亮,心花怒放,連連點頭附和:“瑾表妹說的是。”
一旁的紀妤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手中的帕子幾乎快被擰成了麻花。
陳凌雪也看不下去自家堂兄春光爛漫的蠢樣了,咳嗽一聲說道:“三哥,我們兩個過來夠久了,還是回去吧!大哥找不到我們兩個,肯定著急了。”
陳元青不甚情愿地應了一聲,臨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許瑾瑜一眼又一眼。
許徵神色如常,只是唇角抿的緊了一些。
只有熟悉許徵脾氣的人才知道,這樣的表情代表著他正不高興。
許瑾瑜心知肚明許徵是為了什么生氣,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哥,你先別生氣。我剛才那么說,也是想為你多結一份善緣。陳三公子出身雖高,性子倒是隨和,沒半點架子,這樣的人值得結交。”
許徵依然不快,低聲道:“我們是來投奔姨母的,陳家再好,也是紀家的姻親,和我們沒什么相干。這個陳元青,第一次見面就自來熟的湊上來,能存什么好心,分明是”
分明就是一眼看中了你,才厚著臉湊過來套近乎。
這句話差點沖口而出,又被許徵生生的咽了回去。
“分明是什么?”許瑾瑜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臉無辜的追問。
許徵哪里說得出口,含糊其辭的應道:“你就別追問了,不管怎么說,我還是遠著他一些才好。”
前世也是如此。許徵一直不太喜歡陳元青,理由嘛,也很簡單。哪個做兄長的都不樂見情竇初開的臭小子時常在妹妹身邊晃悠。
看著許徵嘴硬又別扭的樣子,許瑾瑜既覺得窩心又忍不住偷笑。許徵再不待見只怕也沒用,陳元青若是和前世一樣,很快就會頻頻在他們兄妹面前出現了.
“徵兒,瑾娘,你們兩個怎么一直躲在角落里偷閑。”鄒氏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低聲嗔怪:“今天來吊唁的人太多了,你姨母忙不過來,你們兩個快隨我一起過去幫著招呼客人。”
偷懶清閑了半天的許瑾瑜兄妹應了一聲,乖乖隨著鄒氏去了。
這一天除了吃飯之外,幾乎一直或站或走,到了晚上,累的手腳酸軟。
來吊唁的客人都走了,紀澤留下親自守著靈堂。許瑾瑜母子三人回了引嫣閣。
鄒氏陪著說了一天的話,嗓子都啞了,也沒心情再說什么話。隨意的梳洗一番便回屋睡下了。
許徵回屋之后,拿起書本看了起來。
平日有再多的煩心事,只要一拿起書本,立刻就會消除所有雜念。今天晚上,許徵卻滿腹心思,書本上的字密密麻麻,一個都看不進去。
明亮的燭火跳躍,許徵俊秀清朗的臉孔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目光閃爍不定。
許瑾瑜端著宵夜進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許徵靜默沉思的樣子,不由得一怔:“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許徵讀書素來自律刻苦,很少見到他拿著書本發呆。
許徵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笑:“剛才在想一件事,不知不覺就走神了。”
“也別把自己逼的太緊了,偶爾放松一下也好。”許瑾瑜沒有追根問底,笑盈盈地將熱騰騰的夜宵放到了桌上:“孫媽媽做了最拿手的紅豆元宵,你趁熱吃一些。”
許瑾瑜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擅女紅刺繡,唯一的遺憾就是不懂廚藝。
精于刺繡的女子最要緊的就是一雙纖纖玉手,許瑾瑜自幼年時就嶄露出過人的天分,因此,鄒氏便不再讓她學廚藝。許瑾瑜長到十四歲,幾乎沒進過廚房。
因為不懂廚藝,也讓前世的她吃了不少苦頭。
許徵胃口不佳,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便停下了。
許瑾瑜關切地看了過來:“怎么只吃幾口就不吃了?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元宵做的很好,是我沒胃口。”許徵在許瑾瑜面前沒了遮掩的心情,低聲道:“表嫂過世,來吊唁的幾乎都是京城最頂級的勛貴,連秦王和安寧公主也親自來了。還有安國公陳家。我在想,就算我一舉考中了狀元,也只能從六品的翰林做起。有生之年也不可能創下這樣的家業,更無法讓你像紀二小姐和陳四小姐那樣風光”
“大哥,”許瑾瑜無奈又好笑地打斷許徵:“你別總胡思亂想行不行。人過的幸福與否,和家世沒什么關系。紀二小姐自幼喪母,和繼母不和睦。陳四小姐是庶出,在陳家未必受寵。我衣食無憂,又有親娘和兄長疼愛,哪里比不上她們了?”
許徵先是笑了一笑,然后嘆道:“有一點總是比不了。以許家目前的樣子,將來你說親的時候,只怕要受些委屈了。”
陳元青的出現,觸動了身為兄長的許徵那顆敏感脆弱的心。
陳元青是陳家二房唯一的兒子,安國公是他嫡親的大伯。陳元青的相貌人品在少年中也是極出眾的,想說一門好親事不難。
自己的妹妹樣樣出挑,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少年郎。在許徵看來,陳元青還配不上許瑾瑜。可從從家世來看,許家顯然高攀不起陳家
好吧!才見第一回就想這種問題確實太遠了。
可許徵實在忍不住不想,也因此心情郁結了一個晚上。
許瑾瑜覺得窩心又感動,鼻子酸酸的,故作輕快地笑道:“大哥,你又胡思亂想了。我從沒覺得委屈。而且,我現在還小,談親事未免太早了。等你金榜題名娶了嫂子之后,再為我操心也不遲。”
許徵被逗的笑了起來,沉郁了一個晚上的心情總算好了不少:“好,我聽你的,什么也不多想了。剛才浪費了這么多時間,現在開始看書了,你先回屋去睡吧!”
許瑾瑜說的對。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全力應付秋闈和來年的春闈。
他一定要盡快的出人頭地,為自己博一個前程未來,這樣才有底氣為妹妹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