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去就回……”
許明意在玉風郡主身后輕聲說了一句,趁著夜色昏暗,一時無人留意這邊,遂快步走向了一旁的陰影處。
這片陰影是幾叢高大的芭蕉樹所投下的。
而這幾叢芭蕉后,此時正有人在等著她。
見她提著裙子走過來,吳恙道:“只見你一路往前走,頭也不抬,我還當你不曾留意到我在你身后,更不知我在此處等你。”
“我偷偷看著你呢。”
許是順利解決了太后之事,女孩子此時安下心來,眉眼舒展著,語氣也很輕松。
吳恙看在眼中,不自覺也跟著心情放松,原本該是有些嚴肅的話題,此時從他口中說出來,也變得很隨意了:“看來皇帝是打算開始做戲了——先前韓巖那般模樣,多半是搜到了東西,急于呈給皇帝。”
可方才皇帝只字未提其它,只說真相還有待查明。
而湘王的神態也很值得細觀。
許明意點頭:“韓巖進禪房時,夏廷貞應當也瞧出端倪來了,所以才會進去求見。還有占云竹——這兩個人,指不定是趁機在皇帝耳邊吹了什么風,同皇帝合計了什么事。”
“嗯,但不必著急。”吳恙道:“先靜觀其變。”
許明意贊同點頭。
最重要的事情——籠罩在太后娘娘身邊的危險,已經被解決了。
待她今夜回去之后,便也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吳恙看著她說道:“昭昭,今晚之事所幸有你在,如若不然,后果恐怕不堪設想。”
“怎么,又要同我道謝了?”許明意眼中含著笑意:“這倒不必了,太后娘娘已經親自謝過了——”
太后娘娘親自謝了?
“在禪房中?”吳恙隨口問道。
許明意點頭之際,抬起了左手,將衣袖往上一挽,露出了半截手腕:“你瞧。”
吳恙下意識地看過去,只見眼前一截皓腕雪白細膩,二人為遮蔽身形方便交談本就離得極近,方才隨著她卷衣袖的動作,似乎還有一縷極淡的清香鉆進了他鼻間。
她如今不是在扮作婢女嗎,所穿衣物并非是自己的,想來也不可能熏香,怎這熟悉的清香竟是還在?
少年的思緒一時有些不受控制,略有些恍惚地問:“瞧什么?”
女孩子的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鐲子啊。”
鐲子?
吳恙略一回神,見她纖細手腕上掛著的白玉鐲,不禁怔然一瞬——原來還有鐲子在,方才他竟沒看到。
“很好看。”他及時稱贊道。
她戴什么都好看。
“不是問你好不好看。”看著仿佛腦子轉得有些遲緩的少年,許明意道:“這是太后娘娘給我的,說是當作謝意,彼時人多眼雜,我恐被人認出來,也未敢出聲推辭。”
當時她剛松開孫太妃,太后便將她叫到了跟前,握住了她一只手,還不及她反應,也沒瞧清是怎么回事呢,原本在老人家手腕上的鐲子竟就跑到了她手腕上了——她當時便在想,這莫不是什么不為人知的神秘手法嗎?
吳恙聞言笑了笑:“既是老人一番心意,便也不必推辭。”
“我本也是這般想的。”許明意將手放下,道:“可方才聽皎皎說,這是太后娘娘的陪嫁之物,這么多年戴在身上從未摘下過。”
她便不免覺得有些過于貴重了。
聽是陪嫁之物,吳恙不禁略有些意外。
太后娘娘當時是一心想表達謝意,而身上又沒有其它東西,未有細想便將這只鐲子送了出去,還是說……想趁機替他定下這個媳婦?
他曾聽母親說過,有些陪嫁之物是當作傳家寶一般,留給未來兒媳孫媳的。
想到此處,少年輕咳一聲,眼中有笑意隱現:“既是已經收了,也沒有退還的道理,且就拿著吧。”
玉風郡主將這位年輕的中書舍人從頭到腳瞧了一遍,且瞧完之后,似乎還不大滿意,微微上挑的眼睛里仿佛傳達出了一句話——也就不過如此么。
占云竹也并不氣惱,無聲抬手一禮后,便平靜地收回了目光,繼續同紀修往前走去。
“陛下現下是何態度?”紀修向他問道。
二人邊走,占云竹邊緩聲說道:“孫太妃抵死不認,緝事衛還未能查到其它證據,如此大事,陛下自也不好輕易下定論。想來,還需看后續進展如何。”
紀修微一頷首。
隱隱聽得占云竹的聲音,跟在玉風郡主身后的許明意并未有抬頭去看。
占云竹卻仿佛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般,微微轉過頭,看向了她的方向。
卻對上了一雙滿含直白打量的眼睛——
眾人抬手應“是”。
見皇帝在韓巖的陪同下上轎離去,行禮恭送的官員,不禁低聲交談了起來。
有幾人湊到了夏廷貞身旁,邊走邊探問了幾句方才禪房中的情形。
跟他料想的也差不太多。
兩人一同離開了禪院,偶爾低聲說上兩句話,遇到旁人時便只是沉默著走著。
紀修思索間,見得占云竹走來,遂輕咳了一聲——方才姓占的也跟著進去了,不得不說,此人狗歸狗了些,但確有本領,能哄得皇上如此看重。
聽得這道咳聲,占云竹會意地走了過來,向紀修施禮,語氣一如既往的恭敬:“大人。”
昏暗中,慶明帝微一點頭,面上沒什么表情。
湘王被帶走之后,皇帝繼而向官員們說道:“此事疑點頗多,尚未能查明真相,隨后朕會命人嚴加看守陵廟,不準任何人進出——諸位愛卿都請隨朕一同回行宮吧。”
此事難道當真是湘王指使孫太妃干的?
可方才皇上那模樣,似乎事情又沒有那么簡單。
至少眼下看來,湘王還沒有承認。
紀修自然是不可能往上湊的。
但他也實在好奇。
“來人,將湘王送回行宮,真相未查明前,沒有朕的準允,不可離開住處半步。”
兩名侍衛應下,來到湘王身旁:“湘王殿下,請吧。”
湘王嘆了口氣,欲言又止,終也只是點了頭,抬手向慶明帝一禮:“臣弟相信皇兄必然會找出真兇,還臣弟一個清白,臣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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