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432 絕不能認

“所以老臣認為,哪怕是為顧及陛下顏面與得失,這罪名,湘王殿下也絕不能認。”

聽得這一句,湘王趕忙附和道:“是……夏首輔說得對,此事臣弟不能認!否則定會讓天下人誤解皇兄!這皆是臣弟的錯,事后私下無論皇兄要如何責罰臣弟,臣弟都絕無怨言!”

慶明帝的眼神反復著。

這時,又聽夏廷貞說道:“況且如今滇州邊境也并不安穩,若湘王殿下在京中出了事,無法及時返回封地,敵國恐會趁虛滋擾,而若一旦擴大戰事,后果更是不堪設想。”

換而言之,即便真要處置湘王,也決不能是毫無準備的現在。

“……”慶明帝的眉心越皺越緊。

哪怕他此時滿腔怒氣,可卻也不得不承認,夏廷貞的這番話,句句皆說在了要害之處。

如此說來,確實不宜動湘王。

可是——

“今晚之事已經傳揚開來,此時眾目睽睽之下,朕若稍有包庇,只會愈發惹人猜疑。”慶明帝冷笑著道:“更何況還有燕王,若朕拿不出一個像樣的交待,你們認為他當真會善罷甘休嗎?”

“交待自然要給。”夏廷貞道:“且要更加合情合理,方可堵悠悠眾口。”

聽他似乎已有主意,慶明帝等著他往下說。

“眾所周知,世間之人行事皆有動機在,毒害太后,若非是為了利益,那便多半是為私仇。而就表面看來,湘王殿下實則動機不足——”夏廷貞緩聲道:“反倒另有一人,更具動機。”

“老師所指何人——”

夏廷貞未急著回答,而是微微側過了臉,看向站在一旁的占云竹,道:“占大人不妨將昨日所見,先同陛下說一說吧。”

一直未語的占云竹上前一步,抬手行禮之際,面上不乏猶豫之色。

“此事臣本不欲多言,可思來想去,還是心中不安。陛下對臣有知遇之恩,臣對陛下,不敢也不愿有絲毫隱瞞。”占云竹說話間,神態亦逐漸變得堅定。

慶明帝頗有些不耐。

這掃把星到底要說什么?

頓了片刻后,占云竹道:“臣昨日,曾偶然得見紀尚書同燕王殿下私下單獨見面……”

“什么?”慶明帝眼神微閃。

紀修和燕王?

依紀修的性情,必然對燕王尚存怨恨,怎么可能會與之私下見面?

占云竹繼而說道:“事后臣問起時,紀尚書似乎心事極重,只同臣說,從前是他誤會了燕王殿下——臣不解其意,紀尚書也未再多言,唯獨再三交代臣絕不可將此事泄露出去。”

慶明帝神色一凝:“紀修當真這么說?”

說他從前誤會了燕王?!

“是,臣絕不敢有半字假話。”

慶明帝握緊的拳微微顫了顫。

看來就當年之事,燕王必然是同紀修說了什么了……

他就知道……他的好二弟,此番進京,定不可能會安安分分!

這是準備暗中把紀修收為己用嗎!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在慶明帝的腦海中,憤怒與不安便蓋過了所有理智。

有些事情……他該早做決斷的!

兩刻鐘后,禪院外的眾人只見發髻披散的孫太妃被兩名內監帶了出來。

見此情形,眾人猜測各異。

緊接著,便見慶明帝也自禪院中而出,湘王跟在他身后,形容同樣有幾分狼狽。

看樣子是嚇得不輕啊……

不少官員企圖從湘王的神態中更多的去判斷些什么——看這樣子,應當是沒有大事?若不然的話,就該像孫太妃那樣被帶下去了吧?

見皇帝在禪院門外駐足,眾人紛紛行禮。

此時,慶明帝面色肅然地開了口。

聽懂了夏廷貞話中所指,慶明帝只覺得胸口發悶。

所以這口黑鍋他是甩不掉了是嗎?

“微臣認為不妥。”夏廷貞道:“湘王殿下是陛下的人,自家人犯了錯,關上門來教訓一頓無可厚非,并無必要要鬧至人前。而一旦鬧開,于陛下的顏面也會有損害。”

聽著這竟是在替自己求情的話,湘王泣聲一頓。

“可此事已經鬧開了,如今外面那么多雙眼睛在盯著,還有燕王在等著同朕要交待——難道還要朕費心替他遮掩下來嗎?”慶明帝聲音沉沉。

不說燕王,單是那些紫星教的人,恐怕又要借此事編成童謠到處傳揚了。

大慶的民心,如今已經足夠飄搖了。

若是再傳出皇帝不仁的流言,只怕局面會更加難以控制。

真當燕王是那么好糊弄的嗎?

這時,守在簾櫳旁的內監垂首走了進來,低聲稟道:“陛下,夏首輔求見……”

慶明帝此時正值心緒煩亂,正需要一個人來幫著理一理此事的處置方法,聽聞此言,便準了夏廷貞進來。

“陛下認為,將湘王殿下交出去,那些對于陛下的揣測,便會徹底消失嗎?”夏廷貞直言道:“并不會。因為在燕王和眾大臣眼中,湘王本就是陛下的人,湘王殿下的過錯,多半便是陛下的過錯,甚至是授意——”

而皇帝的過錯,是可以被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的。

夏廷貞看向跪在那里泣不成聲,全無形象可言的湘王,向慶明帝平靜地問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湘王殿下?”

“自然是按規矩辦事。”慶明帝眼神冷極。

一力承擔?

她承擔得了嗎?

一看到那張臉,慶明帝就覺得太陽穴跳動著的疼痛感愈發強烈,而眼前這棘手的局面說不定就是受對方身上的不祥之氣影響而來……

但現下處理好眼前之事才是最要緊的。

慶明帝強忍著將人趕出去的沖動,對夏廷貞說道:“老師來得正好,朕已經問明白了,毒害太后之事,正是這混賬所為!”

然而夏廷貞卻并非是獨自進來的。

緊隨其后的還有占云竹。

孫太妃也不住地哭求著。

“求皇上您也想一想定止的好……定止他心性純直,自幼眼里心中便只有您這一位長兄,此番也只是一時糊涂……而都說長兄如父,您就寬宏大量饒他這一回吧!所有的后果,我愿一力承擔!”

本就頭痛纏身的皇帝嘴唇始終鐵青著,此時嘴角溢出了諷刺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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